“也罢。”穆落落叹了口气,对这个庶妹,她原是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只是在这深宫不易,到底是个亲人。
雪梅殿一夜无眠,穆潇潇的宫口从二指开到十指,足足用了四个时辰,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青瓦上,一声嘹亮的啼哭在雪梅殿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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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睡得晚的缘故,穆落落难得一次比苏清婉起身晚,堇青掀了帘子进来的时候,苏清婉正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的顺着青丝,穆落落尚在床榻上睡眼朦胧。
“如何?”苏清婉瞧着堇青一脸喜气,便知雪梅殿那边一切顺利。
“娴妃娘娘母子平安,内廷司已将红鸡蛋依数送了过来,陛下大喜,已是给小皇子赐了名,单一个颢字,取‘裴回顾戎旃,颢气生东方’①之意。”堇青道。
“果真是个皇子。”苏清婉回头与穆落落对视“如此一来,潇潇也算是母凭子贵了。”
“如今潇潇宠爱稳固,淑妃盛宠的神话也算是过去了。”穆落落坐起来,靠在床头“你二人也算是得偿所愿。”
“还不是穆大小姐一手教出来的。”苏清婉笑了,穆潇潇得宠,于公于私,于她于落落皆是大喜事。
“娘娘。”上清宫大公公打了帘子进来“给娘娘请安。”
“起来罢,何事?”苏清婉摆摆手。
“春闱的榜已是放了出来,娘娘让留心的穆公子,中了探花,皇上亲封侍御史。”大公公道。
“这可真真是双喜临门。”苏清婉抚掌,脸上与穆落落一般是收不住地笑“来人,赏!”
“谢娘娘!”堇青上前塞了银钱给大公公,后者喜笑颜开,再三谢恩而后退下。
“虽说只是七品官职,但好歹也是入了仕,如此一来,穆家也算的上是官宦人家,潇潇也可名正言顺的封作正一品妃。”苏清婉回到床边,扎进穆落落怀里“穆家的福气来了。”
“封妃和入仕是我穆家的福气,你苏清婉是我穆落落最大的福气。”穆落落笑着低头,在苏清婉额头上吻了一下“再睡一会罢,左右现在也已瓜熟蒂落,无可担忧之事。”
苏清婉点点头,灵巧的往被子里一钻,搂着穆落落的腰,睡个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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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妹妹午后能小憩一会,想着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了便是了。”苏清婉和穆落落在外间祛了寒气,才入了内暖阁。
“晌午皇太后驾临,将一应姐妹拦在外暖阁,我倒是得了清闲,小憩片刻,用过午膳反而不困了。”穆潇潇倚在床头,戴着鹅毛抹额,脸色略有些苍白,小皇子睡在襁褓里,放在穆潇潇身边“方才哄睡了,这才安生些。”
“粉雕玉琢,煞是可爱。”苏清婉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枚金锁“长命百岁。”
“这倒是今日第一枚长命锁。”穆潇潇轻轻笑了笑,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锁是落落备下的,我本是绣了肚兜,奈何兰花花瓣绣的过于肥大,竟是不好意思拿来了。”苏清婉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皇子的脸,柔软而温暖“颢儿,你姨母嫌我手艺不好,过些时日我再重新绣给你,好不好?”
许是苏清婉用力大了些,小皇子居然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四目相对。
“他竟是没有哭。”穆落落感慨道。
“老人不是常说,孩子敏锐,能察觉些不一样的东西。”穆潇潇笑着,道不清的慈祥“许是他能感觉得到,咱是一家人。”
刚落地的孩子还不知喜怒哀乐,总归是不哭,就一味的看着苏清婉,苏清婉也不言语,用指腹轻轻的抚摸小皇子的脸,静静回望。
穆落落察觉到苏清婉有些异样,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只得暗暗蹙眉。穆潇潇在一旁看着,笑的慈祥。
宁静了没有片刻,小皇子还是咧开嘴放声大哭。
苏清婉方才如大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将小皇子抱起来,却又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去哄。
“许是饿了。”穆落落瞧着苏清婉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莞尔,将一直候在外头的奶娘叫进来。
“你好好休息罢,我们先走了。”苏清婉将孩子交给奶娘,最后又恋恋不舍的捏了捏小皇子的脸,许是穆潇潇营养跟得足,小家伙一生下来便肉嘟嘟的。
“月子里切莫见了风,也莫要碰了凉,若是闷了,在暖阁里走动走动便是,外头天寒地冻,万万不要出门。”穆落落再三叮嘱,穆潇潇含笑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奉酬乐天立秋夕有怀见寄》
第35章 双嫁衣
“你方才在想什么?”回去的道上,穆落落问道。
“没什么。”苏清婉轻笑着摇摇头“只是那孩子的目光太干净了,让我有些心慌。”
“他是天家的孩子,终究是会染了颜色。”穆落落叹了口气,踏进这皇城的每一个人皆是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苏清婉伸手牵住穆落落,两人的指尖都是冰凉的,好在,掌心是热的。
二月初六,五皇子代颢出生,母子平安。
二月初八皇帝下旨,封五皇子之母穆氏为后,立二皇子为东宫太子。
此诏一出,前朝后宫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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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料事如神,这孩子,果真平步青云。”周昭仪独自一人坐在荟菊殿侧殿,桌上一壶浊酒,两盏酒盅。
“只是姐姐猜错了,她现在不仅仅是封了妃,母凭子贵,她已经是中宫皇后了。”周昭仪端起酒盅,朝着对面的空位虚虚一敬。
“拟定封号圣孝雅皇后,她已是全然摆脱了娴字的束缚,现在她的恩宠,已经与圣孝仁皇后半分关系也无。”周昭仪将盅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执壶重斟。
“前些日子姐姐生辰,她来拜过姐姐,姐姐可瞧见了?”周昭仪自顾自的说着,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
“多亏姐姐点拨,如今我与她交好,想来日后也不会难过。”周昭仪环顾四周,一切陈列皆如旧,不曾有半分改动。
“三月初八,帝后大婚,大赦天下。陛下是真的宠她,许给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周昭仪的目光,最终都凝聚在大殿西侧的角落的帷帘上,帷帘后遮着的是一副等身画像。
佳人如卉,愿者寻芳;花已凋零,寻者独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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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给我描个花样罢。”苏清婉歪在榻上,朝着在一旁忙着修剪花枝的穆落落道。
“描什么?”穆落落抬头,看着苏清婉。
“兰花。”苏清婉眨眨眼“我可是许了诺的,总归不能言而无信。”
“可别了。”穆落落笑了起来“你可放过那兰花罢,与其绣兰花,不如绣个倒福来的痛快。”
“好啊,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苏清婉瞪了穆落落一眼,随后扬声道“堇青!”
“奴婢在。”不知何故的堇青急忙打了帘子进来,瞧着气鼓鼓的苏清婉和笑弯了腰的穆落落不知所措“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去请个绣娘来,要找兰花绣的最高的,来给本宫描个花样。”苏清婉吩咐道。
“是。”堇青不明所以,应声而去。
“不让我绣,我偏生要绣。”苏清婉一扬眉,有那么一股子嚣张跋扈之感。
“依你依你,都依你。”穆落落走到苏清婉跟前,抬手捏了捏苏清婉的鼻尖“如今合宫都在议论封后立储之事,你倒是毫不在意。”
“陛下步步算的精明,何须别人置喙,前朝后宫的,不过是嚷嚷两句,过几日前朝平息了,后宫自然没得话说。”苏清婉张嘴在穆落落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皇帝想立储由来已久,只是没有圣孝仁皇后只留了嫡女,皇长子又早夭,立嫡立长,竟是轮到了贵妃膝下的二皇子,可惜贵妃性子张扬,皇帝又有顾虑,所以需要一个并不强势的皇后,放眼后宫,除了穆潇潇,怕是没有合适的。”
“所以封后立储相互牵制,贵妃虽是皇子生母,但有中宫皇后,皇帝百年之后,她也不会是太后,因而避免了垂帘听政之忧,是么?”穆落落被苏清婉咬的心头一颤,伸手去搔苏清婉痒处。
“谁说不是呢,等前朝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吵嚷。”苏清婉素来怕痒,边笑边往榻里头躲“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罢。”
“此番饶了你,下次还不是一样讨饶。”穆落落笑着,手下动作不停。一时间,两人在榻上滚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