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和宿敌谈恋爱(75)

文森特对西园寺转变看法确实有他女儿的原因在,不过让他全然放下偏见的是他和西园寺的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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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之前接触过的日本人大多都是一副规矩恭敬的样子,好像是被程序设定好行为的机器人,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鞠躬,什么时候该道谢,似乎都有明确规定一样。和他们做生意是省心的,他们严格、精细、效率奇高,但也让人喘不过气,他们只会允许合作者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做改动,顽固、不知变通、没有自由。每次和日本来的合作者谈完工作,文森特都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庄园,抱一下妻子,rua一下女儿,来缓解这种没什么活人气息的窒息一样的工作氛围。

他在得知迪兰喜欢上了一个日本选手之后,这种工作环境中带来的不舒坦毫无意外的转嫁到了西园寺的身上。文森特自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就开始追起了花滑的比赛直播。西园寺在镜头前的表现一如他所料,那种温柔的强势,那种言辞间的滴水不漏,那种看似柔和却完全不留情的微笑,都符合他贴给日本工作伙伴的标签,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是单纯无害,切开都是黑的。

于是当他某一天清晨起床,看见西园寺站在客厅里的奖牌展示柜前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时候,文森特决定去跟他聊一聊。

“他只有一部分奖牌摆在这儿。”

西园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缓过神儿来,对文森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另一部分应该就是他在洛杉矶放着的那一部分吧。”

行,姐姐说的果然是真的,他俩在洛杉矶是住一起的!文森特继续道:“我看过你的比赛,我猜你的奖牌应该比迪兰的要多一些吧。”

“对,我确实比他多一些。”

“他没有你厉害,你喜欢他什么呢?或者说,你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呢?”

文森特过于尖锐的问话让西园寺愣在原地,他可以察觉出这位小舅舅对他有异,但却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居然是这样一种形象。

“可惜现在太早了,没法来一杯葡萄酒,经由你的手倒出来的葡萄酒是真的一绝,我这种不怎么能喝酒的人都愿意喝上一杯。礼尚往来,听迪兰说你们在他父亲的影响下是有喝茶的习惯的,我对红茶也有研究。早上不宜饮酒,我们喝杯茶怎么样?”

这是要好好聊聊的意思了。文森特心里被他一大段话梗得不行,看看,这就是日本人惯常的做派,有话从来都是拐外抹角说的,明明一句“我们聊聊”就能说清楚,一定要从酒说到茶,中间还得吹捧一下谈话对象的优点,再带出自己也并不逊于你的意思。

西园寺泡出来的红茶确实不俗,一口下去,茶汤是润的是滑的,是苦的也有一点点甜的,恰到好处的把茶叶的香气用到了极致。文森特刚想继续跟他打嘴架,没成想又被他抢了先。

西园寺把茶杯放在托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咔哒”一声响:“这样的声音在我的家族里是不被允许出现的。”

文森特一懵,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碗底碰到托盘的那一声。

“刚刚那段话,我说得你全身上下难受得不行对吗?”西园寺笑得有点狡黠。

文森特眨眨眼,察觉到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不知道迪兰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本姓所在的家族在东京是很有名望的,我们家的人自小被教导出来的,说话做事都是一定要像刚刚我所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的,无聊透顶,令人窒息。”

“那我看你也不像是很讨厌这些秩序的样子,你刚刚的样子,还有在镜头面前的样子,你看起来跟你的家族学得不错啊。”

“我是要感谢装腔作势的浮于表面的礼节的。它对我来说是一种保护。”

文森特面露不解,西园寺继续说道:“文森特舅舅,你觉得奖牌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输赢?金钱?名利?还是关注?这种关注,全部都是善意的吗?”

文森特就算不是个需要暴露在镜头面前的人,他也懂了西园寺所说的保护是什么。他们所擅长的面子上的滴水不漏确实是面对媒体和观众的好武器,这些媒体和观众还大多不认为这会是一件锋利的武器,大家都舒舒服服的,还需要多想吗?

文森特:“你们一直是这样,不会累吗?”这也是他对日式处事准则的一大疑问。

“当然累啊,”西园寺把手放在茶杯壁上,汲取温暖,“你刚才问我我想从迪兰这儿得到什么,我回答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奖牌衡量出来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你们的实力,付出的汗水,在训练当中的努力,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比赛运。”

“是的,可是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的是那些奖牌衡量不出的东西。我在他身边是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不用想我接下来怎么做才会周全。之前能给我这种感觉的,是花滑。”

文森特抓住了西园寺话里的漏洞,他兴致勃勃地问:“那迪兰和金牌摆在一起,你会选哪个,你把金牌给他吗?”

文森特本以为西园寺会毫不留情地拒绝说,金牌他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就像是他的工作伙伴为了利益分毫不让的样子。没想到西园寺眨了眨眼睛,说:“金牌啊,当然可以给他,但是他得自己从我手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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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泽明啊,是个有意思的人,我们小莉兹和他一起玩,我也是可......”小舅舅老神在在地表达着觉着西园寺这人还不错的意思,话说了一半,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打乱了节奏。

他家小莉兹欢天喜地,从花圃里薅了她的小肉手能拿得了的一大束花,全都送给了她的漂亮哥哥。

文森特:“......”

文森特惊呆了,嘴张得老大,他颤抖地握住妻子的手:“我千辛万苦淘来的品质极佳的好不容易才种活的花种,被咱闺女一把薅掉送给了咱外甥媳妇儿了是吗?”

小舅妈挺佩服自家老公的,精神打击这么大的情况下,都能把关系算得这么清楚。

文森特双唇颤抖,默默算账。他舍不得骂他闺女,又不好意思欺负“外甥媳妇儿”,于是他把苗头对准了亲外甥。从迪兰小时候拎着两桶水把他一整排葡萄浇死开始细数,怎么数怎么觉得这外甥不是什么好外甥。正巧这个时候文森特他亲姐,也就是迪兰他亲妈也在旁边坐下了,文森特扭身过去,义正言辞地问他姐:

“我什么时候可以把迪兰这个祸害踢出家门啊?”

第63章 训练开始

小舅舅在脑海里时不时就滚上个几轮的“赶外甥出家门计划”还没等真正实施,迪兰和西园寺就先提出了要回洛杉矶的意思。表面上总是巴不得他俩赶紧走的小舅舅知道这事儿之后,反倒是不太开心了。

“你们才待了半个多月呢,这还不到五月,怎么就要回去了。”文森特先生如是说。

“我们冰协把内部的第一轮测试赛时间提前了,虽然新节目只要有个雏形就可以,但是还是早点开始准备比较稳妥。”西园寺拿出手机,把昨晚跟教练通话之后才刚改好的日程表给文森特看。关于第一轮测试赛,小野教练的原话是,说得好听一点是测试赛,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专门面向外训选手的测试赛。每个教练都给手底下能冲奥运名额的选手制定了时长不一的外训计划,但西园寺是独一个连编舞再加上前期训练都要在美国解决的选手,小范围改组换届后的日本冰协定下的这一轮测试赛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

日本的花滑圈子一向是个闭环,能跳出这个内部循环,去寻求更开放的从业环境的人寥寥无几,西园寺算是近几年的年轻一代中尝试改变的第一人。他的花滑启蒙是在美国,他的教练小野松平在执教风格上也算得上是先锋。如今又面临着奥运赛季,他们师徒二人卡在冰协最忙乱的时候成功拿到了外训许可。等冰协内部调整完毕后,他们难免要向这对眼见着要“心生异心”的师徒施压,以及示好。

压力是给教练组的,小野松平被上面威胁说,外训三个月如果拿不出质量上佳的两套节目,那以后他俱乐部里的选手们再想外训,就要严格管控了。

示好是给选手的,西园寺被上面慰问说,外训三个月如果效果不错,冰协可以小范围地涨一涨奖金,再拨给他能随队去比赛的一位康复师和一位营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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