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大致猜得出她为何而闷闷不乐,听嫣然苑里的仆人说,她今日一早便起了,光是挑选骑装都选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来又是挽发,又是梳妆,激动得连午膳都没用多少,便急急跳上了马车。结果到了马场,却看了一下午他人赛马,连马背都没摸到,能不失落么?
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疼惜,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用完膳你随我去演武场,我带你看样东西。”
“唔。”她没精打采地答应一声,连为何要去演武场也未问。
直到她随陆铭在暮色四合中走近这占地开阔的演武场,看见了场地中央的一匹娇小的白马时,惊喜出声:“兄长?”
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她听见身后男子带笑的声音:“不就是御马么,兄长也会的,兄长来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明天教御马的兄长登场!
第19章 教她骑马(二)
心口处骤然便涌入了一股涓涓暖流,她不知怎的,竟觉双眸有些湿润,可她硬生生忍了回去,兄长这样体贴,是希望她能够时常欢喜,其实她都懂得。
所以她用力点点头,笑着说:“好!兄长把我教会了,我给兄长做红烧肉吃。”
陆铭:……
“走罢,去看看我给你挑选的小马驹。”陆铭拍拍她的头,带着她向场地中央走去。
“这马驹将将两岁,体格小,便于你上马,性子温顺,不会伤了你。”他摸了摸那光亮的马鬃,“它之前一直在接受训练,你便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光华送你的追风也是良驹,只不过追风太过高大,性子也暴躁,你怕是短期内无法乘骑。所以便先用这飞雪练练手罢。”
她乖巧点头:“兄长,我们开始吧。”
陆铭便将她带到了飞雪的左侧,指着它身上的器具解释道:“这是缰绳,用来牵引马匹,掌控方向,这是脚蹬,助你上马所用。马背上安着的物件儿是马鞍,可便于你在马背上坐稳。上马时,一般从左侧来上。用你的左手牵住缰绳,将左脚放进脚蹬里,右手按住马背,身子借力纵起,随之将右腿跨过马背,将右脚也放入右侧的脚蹬中即可。听明白了吗?”
沈婉柔鲜少听见陆铭一口气说出这样多的话,当下便屏气凝神听着,一字一句暗暗记在心中。在理清了上马的流程后,她寻思着,好似也不难,当即便一拍胸脯上前:“明白了,我试一试。”
见她如此英勇,陆铭心中平添几缕欣慰之情,鼓励道:“你如此聪慧,多试几次便可掌握要领,记得上马时一定要借右手的力,向上跃起。”
也不知沈婉柔听进去没有,只见她摩拳擦掌地走到飞雪左侧,左手牵住了缰绳,左脚踩进了脚蹬,这一步步皆是对的,看得陆铭舒心不已。接着便到了最最关键的一步,上马。
沈婉柔先是凭借着左脚的着力点向上一踩,然后,然后她就仅仅只是一只脚站在了脚蹬上,腰部离马背还有一段明显的距离。
上不去又下不来,她哭丧着脸回头看向他:“兄长,念念上不去。”
陆铭早在见到她没有那纵身一跃的动作后,便知晓这第一次是上不成的,急急行至她身后,温言出声:“别怕,我在。”
他双手扶住她的腰,轻而易举便将她抱了下来:“我在你身边,便摔不到你。”
“兄长,我方才先是踩上了脚蹬才往上跃的,是不是时机晚了?”她不得要领。
“对的,右手向下发力和纵身跃起这两个动作必须同时进行,来,你再试试看。”
沈婉柔便照陆铭所说的动作,尝试几次后,果真找到了些感觉,重新有了信心,她迫不及待道:“兄长,我感觉这次能成。”
陆铭闻言浅笑颔首:“那便把这一套动作从头至尾做一遍罢。”
她动作潇洒地牵过缰绳,干净利落地将左脚放入脚蹬中,最后卯足了劲,身姿敏捷地借力翻身而上,然后,然后她就被卡住了。
“呜呜呜,兄长救我,兄长快来救我。”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惊恐,马背上的娇小身影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沈婉柔眼下的处境十分尴尬。只见她一只脚踩在了脚蹬上,另外一只脚却只堪堪迈过了马背,横跨不过去。于是她整个人便被凌空架在了马身上,重心不稳,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陆铭上前一步先是扶住了她的腰身,接着便对她此时的情形探查了一番,未几,得出了一个结论:“念念,貌似是你的腿短了,因此难以跨过马身。”
沈婉柔:“……”
他仔细丈量一番后接着道:“明日我便差人去找师傅来做副短小些的马具。”
沈婉柔:“……”
她闻言有些石化,一向自诩完美的她心中大受打击,他的那句“腿短”更是将她心目中对自己身量高挑纤细的臆想给击打得支离破碎。
“所以兄长,你能将我扶上马背了吗?”放着风中凌乱的她不管,在那儿说些有的没的打击她是几个意思啊喂!
“哦,为兄一时忘了,念念莫要生气。”说着,他便像提溜小鸡崽一样,将她一把提上到了马背上。
终于上来了,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缰绳,随之长舒一口气,顿觉高处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一些。
在飞雪身上到处摸摸看看,带着新奇的目光环顾了四周后,她便开始不再满足于此:“兄长,念念还不知道马儿在身下走动起来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呢。”边说着,边拿一双满载期待与讨好意味的瞳仁看向她,用意甚是明显。
这便几乎是在明示,让他当那侍立一旁的马夫,为她牵着缰绳引路了。
他轻笑出声,这丫头倒是个会享受的。她怕是这普天之下独一份敢和他提这样要求的女子了。让他去服侍她,他愿意吗?
他愿意。
于是,他甚是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缰绳,开始稳稳地牵着马儿,带着马儿上的她,缓缓绕着偌大的演武场漫步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了,一弯明月悬在天边,轻如流水的皎洁月光倾泻而下,他便披着柔和月色而行,清隽出尘,恍若谪仙。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淡香,这香味织就了一张网,将她裹束其中。
月朗风清,此时氛围惬意而静谧,两人皆是沉默着,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欢愉时刻,陆铭本以为这样安稳美好的画面会一直维持下去,直到他听见她在马背上理直气壮地支使:“兄长,走快一些,飞雪走得好慢。”
陆铭心中的美好画面顿时被她一脚踩得稀巴烂,他深吸一口气:“好。”
“对了兄长,明日我们早些来这场地吧,我想在马上待得久一些。而且多让我熟悉熟悉在马背上的感觉,也有利于我早日学会御马。”她继续道。
“好……”陆铭面色泛灰。
“兄长,你说你明日能牵着马儿跑起来不?就是模拟我驾着飞雪驰骋的那种感觉。”马背上的少女不知死活地得寸进尺。
还纵情驰骋的感觉?当他是脚踩风火轮吗!
画面太美,陆铭不敢多想,只轻飘飘回头扫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眼,她便讪讪闭上了嘴。
却说第二日沈婉柔独自一人在府中用罢了午膳,正准备去后院看看那新鲜开出的桃花,前院便有小厮来传话,说是有个自称来向她报恩的中年男子登府求见。
沈婉柔心中困惑,未曾记得自己施恩于人,然在小厮的领路下进到正堂看见那熟悉的穿一身粗布灰衣的男子后,她瞬时便记起了,他便是那当初偷她荷包为其母治病之人。
“是你?”沈婉柔奇道,“你怎的知道我住在陆府?”
“回小姐的话,小人几日前曾途经清韵斋,见到小姐登上了带有陆府徽印的车驾,所以便找来了。”
她虽可怜他为给母亲治病散尽家财,却也在心中忌惮着他曾经所行的偷盗之举,故此时直接问道:“你来陆府作甚?”
“小姐,你就发发善心,救救小人吧。”他说着便叩下了头,人到中年了竟在一个小丫头跟前痛哭流涕,“那日骑在马上的贵人给了小人一袋银两,用来给家母治病本是够的。可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当天晚上就潜进了小人的家中,将那银子偷了去。小人这几日已经把家中能变卖的物件儿都变卖出去了,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小姐,您府中这样大,便赏小人一口饭吃罢,不论是洗恭桶还是劈柴喂马,小人都做得。想必小姐也是不忍心看着家母活活病死的吧!”说到最后,那灰衣男子更是连连磕头,情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