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冬”没有应声,只站在她身旁垂头看着她。
她有些急:“拂冬,愣着干什么呀!快……扶我去床上……嗝~”说完,还没忍住打了个酒嗝。
“拂冬”闻言还是没出声,但却一手绕过她腿弯,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拂……拂冬,你力气可真大……往日里怎的都没看出来……嗝~”她说着,顺势还摸了把“拂冬”的脸,随后还拍了两下。
“拂冬”僵了几瞬,最终还是稳稳抱着她走向了床榻。
被安放于柔软的榻上后,她迷迷糊糊感觉到“婢女”替她脱了鞋,又将被子扯来,搭在了她身上。
隐隐觉察出身边人做完这些琐事便转身要走时,她有些惊慌,一把扯住了“婢女”的袖子:
“拂冬,今晚给我守夜吧。”
站在一旁的“婢女”沉默着。
在白日经历了与姨母相见,又好巧不巧碰上了退婚负心汉后,如今连一向顺着自己的婢女都不再听她的话,沈婉柔委屈得不行,眨巴眨巴眼,便马上泪盈于睫:“拂冬,你就陪陪我嘛,我今日心情不好……”
手中的衣袖没有继续抽离的痕迹,沈婉柔略微得到一些安慰,开始一点点倒着苦水:“今日我碰见谢璟言了。”
坐在脚踏上的陆铭闻言挑了挑眉,却并未出声。
“他不小心冲撞了我的马车,来和我赔礼的时候,认出了我。”她自顾自地说着:“他和我说他没有变心,可是我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当时父亲的案子一断,谢家的退婚书隔日便至,纸上的字迹我认得出,那是他亲笔写就的……”
说道此处,她开始低低抽泣起来,如同小动物的呜咽:“既然他从头至尾都是知晓的,都是清醒的,都是参与其中的,那这便是他自己的意思。将我抛弃之人,我绝不原谅。”
陆铭静静地听他说着这些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十八那年满门被斩,此后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为陆家沉冤昭雪,彻底翻案。在东厂的五年,他每天都在想的便是怎样获得更大的权势,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
如今看着床榻上的少女越哭越起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除了些许茫然之外,更多的却是无措。
他从未见过其他女子哭成这般模样的,眼看她鼻涕流得不成样子,他只得从怀中掏出锦帕来,先给她把脸擦擦干净。正酝酿着要怎样安慰时,她却突然出声问道:“拂冬,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呢。”
“小时候爹爹和娘亲总是很恩爱的模样,可是后来娘亲走后,爹爹便整日在外流连,身边的女子常换常新。”她半睁着眼睛,却没有看向他,“谢璟言也曾和我许诺相守一生,可沈家没落了,这承诺便也不作数了。”
“所以,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的吧?”她说这话时语调平静,甚至是轻柔得仿若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出场啦!撒花~~
温馨提示:此拂冬非彼拂冬哦~哈哈
第10章 四皇子
可他的心蓦然就被这句话给扎了一下,开始尖锐地疼痛起来。
“我会陪着你。”这句话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
她听后怔愣了一下,随后便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呜呜呜,拂冬,还是你和熙春最忠心,以后我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呜呜呜……”
陆铭闻言,额头青筋直跳,“找个好人家”几个字顿时将他心中对她莫名升腾起的怜惜之情给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就这样守着她,看着她哭累了一点点入睡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有些时候,能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又何尝不是排解心绪的最佳方式。罢了,今晚她饮酒无度的事,便不和她计较了。
“嘶,头好痛……”沈婉柔惺忪着睡眼,皱着眉头揉了揉脑袋。
“姑娘,你醒了?”拂冬探身上前,将床帐拉开一些。
“拂冬?你怎么还在这里?”出口的声音沙哑得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姑娘,奴婢才将进里间呢,”拂冬被她问得一愣。
“你昨晚,不是守了我一夜吗?还陪我说话来着。”
闻言,拂冬仿佛有些明白了,旋即哭笑不得:“姑娘,昨晚是陆大人守了你一夜,不是奴婢。”
沈婉柔的脑海中立时便像爆了一声惊雷,炸得她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你……你是说,昨晚是兄长抱我去床上,帮我脱鞋,替我盖被子,给我擤鼻涕,还被我拉着说了大半夜的话?”
拂冬越听越心惊胆战,听到末了,都开始心疼起自家的傻姑娘了:“是。”
沈婉柔便怔住了,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几息后,她才开口,嗓音木木的:“没事,想必我的各种丑态近日来兄长也都看得差不离了,我要学会适应,等适应了就好了。”嗯,多适应适应,一定会习惯。
拂冬听了脸上笑意更浓,可转念又想起了昨夜自家小姐的惨状,便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姑娘,其实奴婢觉得,您换个角度看问题,或许感受会有不同。”
“此话怎讲?”
“姑娘,您和谢家公子从相识到订婚,相见不过数面。您觉着,自己心悦于他吗?”
这问题倒教沈婉柔犯了难:“心悦于他?怎么个心悦法?”
“姑娘,您平日里会常常牵挂着谢公子吗,有事无事,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他的身影?”
“不会。”
“那您每次和谢公子相见时,心中可会有悸动之感?”
“不曾。”
“您收到了谢公子亲笔写就的退婚书信后,心中是否怒气更多还是伤感更多?”
“这个呀,两者都有吧。”沈婉柔挠挠头发,使劲回想了下,“我当时只觉他背叛了我,也背弃了他许下的诺言,心中愤懑是要多于伤感的。”
“这就对了。”拂冬浅笑,“姑娘,您尚且还小,未尝情爱,所以有时难辨自己的心意。您其实伤心的不是谢公子日后不能与您相伴了,您是伤心他不守承诺、在沈家有难时没有与您同舟共济,反而还落井下石,对吗?”
“对。”沈婉柔诧然,“拂冬,你怎的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拂冬被逗笑:“小姐说笑了,奴婢和熙春自幼陪着您长大,又日日都和您待在一处,自然是比旁人多了解您三分的。”
沈婉柔听了,垂着眼睛思索良久,再抬头时,一双妙目终于恢复了昔日神采:“拂冬,你说得对。既然我并非心悦他,那我也不必为他的离去而难过自苦。”末了,狡黠一笑:“这可不是划算买卖。”
“去打水来吧,我赶紧梳洗梳洗,昨夜劳累了兄长一宿,晚间可要给兄长多做几个菜聊表心意!”
连日以来的漫天飞雪终于在今日止住了,平素里朱墙黄瓦、瑰丽宏伟的皇城,如今都被严严覆在了这皑皑白雪之下。
一如所有的欲望与野心,总是藏匿于看似纯洁的皮囊中。
“陆大人圣眷深隆啊,这又是刚面见完父皇?”陆铭从乾清宫出来后,便径自出宫,好巧不巧,在玄武门门口碰上了四皇子赵拓。
“参见四殿下。”他不卑不亢。
“厂督无需多礼,我今日进宫来向母妃请安,知晓陆大人也进了宫,便在此等了一等。”
“天寒地冻,劳四殿下久等,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身着黑色金丝滚边缎袍的男子气势逼人,上前一步,略微凑近了陆铭耳边:“听闻东厂最近在查户部尚书罗忠的赈灾事宜,大人可要仔细着查。若是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定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不接得住。”
言毕,后退一步拍了拍陆铭的肩:“陆大人,这个冬日可不好过啊,大人可得好好想想安稳度过的法子。”
马车辘辘而行,陆铭坐于车内,想起方才四皇子赵拓的话,眸色加深。
今年冬日的雪,委实大了些。大兴朝北部乡镇普遍引发了雪灾,灾情严重。
北地灾民暴动,饿殍遍地,当今天子火速下旨任命四皇子主理此事,国库拨了白银十万两,由户部具体负责赈灾银两的发放。
四皇子赵拓及其党羽户部尚书罗忠皆是有识之辈,能力卓越。往日里赈济灾区的事宜也办过不少,暂且不谈这二人是否两袖清风,毫无贪墨,只最后赈灾的效果确是十分显著的,差事办得干净漂亮,屡得圣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