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就不是脸了。”她说,“把你车借我用用。”
调酒师面色惊慌地递给她摩托车钥匙。
李贪接过,搀着成欢慢慢往车棚走去。
“你能抱紧我吗?”李贪费力让成欢坐好,还是担心她会从车上掉下去。
成欢昏昏沉沉,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往前一靠。
她靠在李贪后背上,感觉撞上一堵踏实的墙,然后双臂从后背往前环绕,迷迷糊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李贪心砰砰砰跳得直快。
喝太多的恶心还有眩晕感一齐袭来。
但她依旧能感到某团东西贴着她的后背。
柔软,脆弱,能感到另一具躯体灼烧的热度,还有彼此交叠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楠来啦营养液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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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不擅长写小甜饼
第23章
李贪不敢让桂兰方看到这样的成欢,她在楼下想了又想,还是把人带进自己家里。
成欢体内迷药其实不多,而且经过稀释,但这会儿药效已经发作,昏昏沉沉的,眉头紧锁,偶尔会有呓语,但听不清说的什么。
李贪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冲到卫生间吐了好一会儿。
她一放学就往酒吧里赶,忙起来时根本顾不上吃饭,和曲一鸣打赌,满肚子的酒精,灼烧得她嗓子疼。
李贪很久没这样和人拼酒了,现在只觉得反酸得厉害。
许久,她才扶着洗手台慢慢站起来。
脑子还是有点晕,李贪又去冲了个冷水澡。
冰凉的水流打在肌肤上,在秋天里激起一阵寒意,却终于把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李贪草草冲完,擦干头发,处理完手心上的伤口,犹豫着要不要也给成欢清理一下。
成欢身上酒味不太重,估计没被灌太多,主要还是药物的作用让她昏迷。
李贪刚擦着头发进卧室,成欢就在床上蜷曲起来,嘟哝了一下,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她试图碰了下成欢,却发现对方浑身紧绷,排斥感铺天盖地。
“疼……”
很轻的一句,但却在黑暗里无限放大。
李贪一瞬间沉默。
虽然用强硬点也能让她松开,但李贪却不想这么做。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拿热毛巾简单把外露的脸还有双手擦了擦,甚至连鞋都没有帮她脱。
整个过程成欢都不时发出猫般的呜咽,抽抽搭搭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梦境。
听着连心都跟着软了。
李贪心情复杂地离开卧室。
成欢似乎感受到有人离开,呜咽声渐渐止住,就连紧攥的拳头也松了一些。
李贪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更加不敢靠近她。
只有在人群中受过伤害的人才会警惕人群,即便在无意识状态也抗拒旁人接近,以求自保。
李贪准备在客厅沙发上暂过一夜。
她不想折回房打扰成欢,就从进门口的衣架上扯了件风衣充当被子。
取风衣时,李贪无意瞥见成欢的手机。
手机是进门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她忙前忙后,差点忘了这茬。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微信不时传来叮咚的消息,李贪本来没想看,但接二连三的,简直没完。
在对方无数次进行信息轰炸后,李贪终于拿起来看了一眼。
来人是宋胜。
消息几十条,变成拥挤的数字,惹人心烦。
偷看别人消息是不对的。
李贪心想。
但她却鬼使神差的,溜回卧室,小心翼翼抓起成欢的手开启了指纹锁。
指腹相碰,带起电流,噼里啪啦地响。
成欢不安地背过身去。
窥私欲在黑暗里悄然膨胀。
李贪没有逗留,她回到客厅,打开微信,顿时无数条消息弹了出来。
率先印入眼帘的就是宋胜的自拍。
然后是几句无关痛痒的油腻关切。
然后是男性生殖器,猥琐聊骚话语一句紧跟着一句,悉数跳在李贪眼前。
李贪往前翻了翻,发现成欢大多数没理,偶尔回几句也是诸如“哥哥好棒”、“胜哥你真厉害”之类的话。
李贪甚至可以看到成欢发这些话时,脸上挂着的嘲讽。
成欢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
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沉迷男性送来的虚情假意。
厌恶与人接触,却愿意虚与委蛇卿卿我我。
明明抗拒上床,但真无法拒绝了似乎也乐意享受其中。
李贪看着这些龌龊的话语,不知道成欢是怎么忍受的。
她下意识想要把宋胜拉黑,正在犹豫的时候,却发现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曲一鸣。
李贪本能地点开。
却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是合县的某个KTV,包厢沙发上,不少男男女女衣服脱得半裸,纵情声色。
而她斜斜地坐在某个包厢的高脚凳上,面庞青涩,神情冷淡,手里转着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肉.体。
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却这么早就开始放纵自己,任凭堕落。
她虽然没有参与,却也不加以阻止。
只是远远地看着,无动于衷。
“你别跟那个叫李贪的走太近了。”
“她原先就是在道上混的,这些都是她混的圈子。”
紧接着又是好几张不同场景的照片发了过来。
李贪不喜欢照相,但却有很多人喜欢偷拍她。
仿佛她能入镜就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少年人总是喜欢猎奇,把无畏当勇敢,把普通异端化,但凡是看到什么“传说中的大人物”,就喜欢拿来当作谈资。
李贪起初还会阻止,但她发现窥视的目光无孔不入后,彻底放弃了。
那些人都在看戏。
圈外人看个猎奇。
圈内人等着笑话。
既没人想要她变好,也没人想要她变得普通。
曲一鸣发了句狠话:“成欢,你也不想想,你之前那么挤兑她,她还不报复回来?她早晚会把你卖了!”
李贪划开对话框,有那么一瞬间,李贪想把这人从成欢通讯录里删得干干净净。
倒不是因为曲一鸣的挑拨离间,而是因为那些早就被她遗忘的照片。
李贪没有审视自己容貌的习惯。
对于一个从小就挣扎着生存的人而言,有很多东西都比样貌更值得在意。
但她却第一次从这些照片中看到了自己。
丑陋的,肮脏的,伤疤狰狞的。
这些模糊的偷拍几乎把她的视线灼伤。
如果不删掉,就会即将被成欢看到。
她不太想让成欢看到这样的自己。
李贪把下嘴唇咬破,才强忍着冲动慢慢又把对话框划回来。
她重新点开,编辑了一串文字:“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然后迟迟没按下发送键。
李贪任由手机就这样亮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得干干净净。
最后干脆直接把整个微信页面都划掉,直接关了程序。
成欢的手机型号她用得还不熟,关微信时,李贪不小心碰开了相册。
大片瑰丽的色彩立即吸引了李贪视线。
让她难以移开。
成欢相册里没有别的东西,全部都是她零零碎碎画的画——
完整的,残破的,艳丽的,黯淡的。
在这些画像中,偶尔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截屏。
李贪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卧室,成欢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欲念在悄然生长,她手心生了层细密的汗。
李贪花了点时间读了那些文字。
是关于受害者有罪论和性自由方面的内容。
波伏娃说:“通过被人嫉妒、羡慕或赞赏,她想得到的是对她的美、她的典雅、她的情趣——对她自己的绝对肯定;她为了实现自己而展示自己……姣好容貌是一种武器,一面旗帜,一种防御,一封推荐信。”(注1)
容貌是实现自己的唯一武器吗?不。展示自己可以有许多方面,可在传统社会文化语境中,要想在男性面前自我实现,只能主动进入男性凝视中。容貌是进攻男性凝视的剑,也是阻挡成为客体的盾。
但这本身就落入了主语陷阱。
自我肯定理应来源于主体自身,而非他人。
李贪有点明白了。
一方面,成欢认为自己只是受害者,错在别人,可伤害带来的屈辱和羞赧确实存在,于是她读了些关于女性解放,诸如“在性关系中,享受是相互的”类似理念,企图缓解精神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