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比拼的不是爆发力,而是持久力,而是耐力。
这才是李贪最擅长的部分。
她速度不紧不慢,一直匀速,呼吸有些急促,但总体依旧平稳,心律比平日要快些,心跳声很大,盖过了很多声音,让她得以专注。
她想起围着合县送报的日子。
起初李贪什么也不会做,找了份送报纸的差事。合县是个小地方,订报的人数几乎遍布全县。
那时候她刚刚自由,报社见她可怜,尽可能地给她多派单。
但她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双脚跑。
送完报还得去上学,她跑过大街小巷,跑过残月黎明,跑过整个合县。
她孤身一人朝着东门桥方向的日出奔跑。
第六圈时,她已经位列第六——不是她加速了,而是她所有人都慢了下来,但她依旧还是原来的速度。
“卧槽……牛逼啊。”
沈进瞪大了双眼,扭头问体育委员:“你第六圈还能保持第一圈的速度吗?”
体委艰难地摇头,露出了不学无术的泪水:“不,我不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李贪就听不见“注意安全”、“不舒服就弃权”之类的口号了,取而代之的是“保持”、“加油”、“冲啊——”
强者不是不需要关切。
他们只是更需要信任来让自己身披盔甲,一往无前。
最后一圈,李贪开始加速。
心脏开始猛烈跳动,氧气只在胸腔打了个转,她开始听不到声音,眼前出现东门桥的日出。
她朝着光奔跑。
李贪不再留恋内道,而是走的斜线,从外圈超过,带起阵阵劲风。
膝盖开始灼烧。
操场在短暂的沉寂后,开始沸腾。
“卧槽!看到那个女的没?”
“现在还能加速?”
“妈呀她超了我们班的体育生!”
“操!又超了一个!”
主席台干脆不念稿了,因为他们的声音早就被铺天盖地的喧嚣声淹没。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李贪每超一个,尖叫声和欢呼声就放大一轮。
“最后半圈了!”
李贪死死咬在第一名身后。
第一名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追上来,震惊归震惊,但她也很快把积攒的力提出来加速。
两枚爆发的子弹流星赶月,李贪却仍像追逐猎物的狼犬,越咬越紧。
眼看弯道就能超过,就在这时,膝盖灼烧到顶点,李贪踉跄了一下。
只一下,节奏被打断,持续不断刺骨的疼开始席卷而来。
李贪瞬间落后半人距离。
“膝盖!”
有人看出端倪。
“肯定是伤拖了一下。”
“别跑了,赶紧弃权吧。”
“就是,快去通知校医……”
虽然有不安的声音响起,但被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尖啸盖过。
裁判老师在主席台冲播音员大吼:“用广播!紧急叫停!”
男播音连忙点头,手里的话筒却一把被成欢抢过。
“她是我们班的,我来吧。”成欢笑笑,“她很执拗,很想拿第一,你的话她根本不听。”
男播音深明大义地点头:“好,就交给你了。”
成欢笑着道谢,然后,对着话筒,深吸一口气。
“李贪,加油。”
成欢的声音被电音拉得很远,兹拉一下,轰然砸到李贪耳里。
在一片让她停下来的声音里,她还在让她飞奔。
加速到了一定程度,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反而身体都变得轻快,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踏在操场的脚步声。
她说:“李贪,加油。”
她还说:“替我们班拿下第一吧。”
李贪在终点线前超过前方,笔直撞向终点线。
她膝盖一软,倒在早就等待的人潮中。
“不能歇不能歇,赶紧扶着走一走!”
就连之前明目张胆欺负她的同学都走过来扶她,给她递毛巾递水。
李贪人群的簇拥里慢慢回头。
对上成欢目不转睛的视线。
桃花眼里灿如骄阳,满是笑意。
“女子组三千米冠军——”
她刻意一顿,然后语气上扬:
“李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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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别学她,膝盖大概率会废
·她是运气好之前没拉伤韧带
·但跑也是真的能跑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真有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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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运动会在再度席卷而来的秋意里的落下帷幕。
这一次,秋天彻底赖着不走了。
十三班总分果不其然夺得了高三年级榜首,所有人都很开心,放学时李贪发现自己的桌面抽屉塞满了零食。
不知道谁送的。
但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贪本想分散出去,但就连谢任飞也让她不要推辞,她只能把它们塞进大包小包里带走。
距离月考只有一天复习时间,谢任飞刚叮嘱完“国庆在家也要好好复习”,班上的学生就做鸟兽散,呼朋唤友地准备跑去网吧游戏厅庆祝。
李贪在收拾书包的时候接到宁姐的电话。
宁姐表示国庆又是正忙的时候,问她有没有空来帮忙。
“不了。”李贪拒绝,“我明天想在家复习。”
宁姐在电话那头大惊失色,夸张叫道:“你竟然还学习?”
李贪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像其他学生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中,但她懂得把时间用在刀刃上。
虽然生物和化学不用复习,懂了就是懂了,但历史细枝末节的知识点背诵临时抱佛脚还是有用的。
李贪很聪明,一点就通,历史事件逻辑也能反应过来,但她平时根本就没花时间背死的时间点,考前刚好用来突击。
她花了一整个晚上整理时间表,第二天拎着板凳跑到阳台上背书。
李贪喜欢对着视野开阔的地方做事。
她背靠着安全的某处,前方天地辽阔,来去自由。
这还是她头一回白天在家里学习,之前周日也都在学校自习,这次月考,学校布置好考场就锁了,她被迫在家。
于是李贪就看到正在阳台晒衣服的桂兰方。
“啊啦。”桂兰方露出慈祥的笑意,笑得李贪心里一紧,“你也在复习呀。”
李贪突然有些后悔的来了阳台。
她当初租房子为什么要租这种家家户户几乎没有缝隙的老小区?
李贪尴尬点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时间表上,企图忽视掉桂兰方这个大干扰。
她曾经也不是没在闹市中看过书,但不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桂兰方就在旁边晾衣服,李贪的心就无法静下来。
李贪盯着鸦片战争几个字看了好几分钟。
桂兰方浑然不绝自己对李贪造成的干扰,满脸堆笑地看着她。
李贪站起来,拧起小板凳。
外面光线太晃眼了,她还是回房面壁背书吧。
桂兰方见李贪起身了,于是热情邀请李贪来她家复习。
她边说边晾衣服,最后直接拍板:“我今天刚好买了一条大活鱼,晚上奶奶做鱼给你们吃。”
桂兰方说完,直接端着空盆子进屋,根本不给李贪反驳的时间。
李贪:“……”
成欢在画室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李贪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
“你姥姥说你在这里。”李贪抱着历史书,语气平静,“让我和你一起复习。”
成欢有些愠怒:“你不知道拒绝吗?”
李贪诚恳回答:“你姥姥很执拗,我拒绝不了。”
桂兰方在门外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
她脸上堆起满意的笑,乐呵呵地去杀鱼。
自从李贪来了后,成欢的画室终于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她变得更有生气。
情绪更有起伏。
而不是只是那种故作成熟的,空洞的笑。
成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画画。
李贪自顾自地坐下来,意有所指:“姥姥说你在复习。”
成欢眯起眼睛:“我的确在复习。”
她说着,把画板一转,一张极具抽象风格的几何数字图形出现在李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