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常清河已经将剑身扎入荣七的身体,他对打极少废话,更没有耐心听对方啰嗦,生死一线,大巧大拙,极简极朴。
“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我的毒是皮外伤,他的毒靠近心脏,你猜猜我们谁先毒发身亡?”
荣五下意识地去捂领口,一时间慌乱不已。
常清河使了个眼色,李明堂立时扑上去制服荣五,左右卫士刚刚还吓懵了,不敢上前卷入这场搏斗,此时纷纷壮了胆,跟着李明堂扑上去,按住了荣五。
李明堂在荣五领口处一撕一扯,缝在交领处的一个小小布袋露了出来。
这种在剑身上啐的毒极易伤人伤己,必要时需得随身携带解药,他小心翼翼地把布袋卸下,呈到常清河跟前。
布袋内的药粉极少,用牛皮纸包了,常清河仰头,准备将那药粉系数倒入口中。
荣五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谁知道常清河停下了动作,对李明堂道:“酒。”
“啊?”
“送药,你让我干吞?”
李明堂哭笑不得,知道常清河也不是干吞不了,危急关头,哪还管这个,只是他对这解药的药性不熟,到底他们同门师兄弟间,对这些东西有研究。
随手捡了角落一个没打碎的酒壶,索性里面的酒还在,常清河仰头喝一口酒,倒了药粉入口,咽下解药,他盘腿打坐,运气逼毒。
毒性蔓延快,解药的效力倒也是快,只是软筋散的药力未去,常清河现在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明堂见他东倒西歪,眼看着是不成了,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急得都要哽咽,这软绵绵热腾腾的身体如果一忽儿变凉变硬了,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常清河说罢盯着荣七,“纸包里还有解药,你去给他吃了。”
“啊?”
常清河道:“这二位可是我未谋面的小师弟,同门一场,今天我不想杀他们。”
“嗐!”李明堂跺脚,觉得常清河如今都不似常清河了,忒也婆婆妈妈。
荣七被李明堂的卫士灌下了药,一时性命无忧。
一时间厅堂里大局已定,常清河在李明堂的搀扶下起身。
“且慢!”杨保忠此时突然上前来,一改之前贪生怕死的样貌,连一脸的倒霉相都徒然退去了。他对双胞胎道:“你们是奉旨来刺杀常清河的?”
双胞胎还被架着没有松开钳制,此时一齐点头,“是御前侍卫统领傅明晖大人亲自下的令。”
“这么说,二位也是御前侍卫出身?”
双胞胎点头应了。
杨保忠回头,再看常清河的面色就很不一样了,仿佛看着一名朝廷钦犯。
跑堂伙计在常清河这边下了软筋散,杨保忠那边倒是毫发无伤,他的那些卫士们虽然武功稀松平常,然而要收拾一伙吃了软筋散的高手,还是易如反掌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个随时能挣脱钳制的武林高手,双胞胎兄弟的其中一人不成了,另一人只不过受了面上轻伤。
厅里瞬间又兵刃相向。
“常大人,你说你是奉旨起复,你的圣旨呢,你的兵符呢?能否拿出来让杨某验看?”
第84章 偷天换日
厅堂中所有人齐齐看向常清河,李明堂有些按捺不住,是常清河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按住了他。
“圣旨不在我身上,交由李大人替我保管了,”常清河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说好了是接风洗尘的晚宴,谁会把锦盒里的圣旨随身携带呢?
“兵符呢?兵符不可离身。”杨保忠追问。
常清河看着杨保忠,再回头看看双胞胎,这一步早晚要走,只是没预料到是在这种情形下。李明堂心中已经喊了一万个完了完了,若是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常清河怀里的兵符不会被仔细查看,甚至看杨保忠平日里唯唯诺诺稀里糊涂的样子,他甚至不会提出来验看兵符。
偏偏此时,杨保忠似乎改头换面,或者说,此时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在辽东身为三关总兵却着实是个光杆司令,简直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李明堂敷衍他,手底下的兵将也根本不听他的,除了从京城带来的几名卫士,他再无亲信更莫论心腹。便是京城带来的卫士,也是朝廷指派的,人心隔肚皮,这些日子李明堂和这些人拉帮结派,吃喝玩乐,他们是不是还愿意听自己的都不好说。他在辽东领着虚职和俸禄,虽然金钱美女,衣食无忧,然而他志不在此,读了一辈子书,杨保忠是个心向天下,忠君爱国的铁血男儿!
从前过往,别提多憋屈多窝囊,这个危急关头,方显男儿本色之时,这件事做对了做好了,他杨保忠就能成为辽东的主人,真正的三关总兵,大权在握,是要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常清河从怀里摸摸索索地掏出兵符令牌交给杨保忠。
虎符乃玄铁打造,花纹粗粝,上面篆刻历代兵法中的名句,上下阙对应,却是将字左右切开成对半,地方守将和京城下派的官员各持半片,合二为一才能对军中上下发号施令。否则,兵马调动,粮草出入,可按谋逆造反的罪名处置,格杀勿论。
杨保忠当年到辽东任职时都没能取得右半阙兵符,他只是换防调任,一纸委任状和皇帝御批的圣旨,他就来了。前任三关总兵按律三日内与他交接左半阙兵符,却是阴奉阳违推三阻四迟迟不肯交出,最后还是卖了李明堂的面子,好话说尽,掏空了私房钱,才到手了兵符。
现在常清河拿了朝廷的右半阙兵符横空出世,一朝夺权,还要大肆调动兵马,不验看兵符怎么行?
“师爷,你来看看!”杨保忠唤过身侧的刁师爷,这位师爷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唯一可靠之人,真正的心腹,而且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当年要确认左半阙兵符是真是假,也是靠的他。
刁师爷人如其名,骨骼清奇,长相突出,他因得出身不好,读了一辈子书也不能考功名,只能到官老爷门下当清客智囊,这许多年来,给杨保忠出谋划策,总算把主人抬到了三关总兵的尊驾之上。从杨保忠手里接过兵符,他深陷的眼眶里,眼球格外突出,翻来覆去地看了兵符,仍是满脸狐疑,半晌又道:“麻烦老爷把你那半片也拿出来我看看。”
“哦哦哦!”杨保忠如梦初醒般,赶紧也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左半阙。
兵符合在了一起。
李明堂背过身去,连眼睛都闭上了,只觉得大限将至,一场大戏即将穿帮。
兵符左右相合,天衣无缝,切割的花纹,上面的刻字全部吻合。
刁师爷冲杨保忠点点头,“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李明堂如蒙大赦,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太上老君,感谢各路神仙,感谢曾经造假的匠人,总之……绝境逢生了!
“杨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常清河卖完了关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常大人,多有得罪了,海涵!海涵哪常大人!”他把常清河的那右半阙兵符双手交还。
常清河把兵符塞回怀中,仿佛软筋散的劲道也过去了一些,在李明堂的搀扶下,他勉勉强强地坐进椅子里,待到此时,一张俊脸有些哭笑不得,“杨大人若是疑心病又犯了,随时可以来找人验看,便是御前侍卫统领傅明晖大人,你若请得动,也可以叫他过来与我当面对质。”
“哪里哪里,常大人说笑了。”
常清河转过身来,正好面对荣家双胞胎,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你们两个,学艺不精,回去还需多加勤学苦练。”
荣家兄弟顿时面红耳赤,荣七受了剑伤,倒不致命,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臊的,比他满脸花的哥哥面色更加不好看。
“这么说,傅明晖让你们来杀我,是他下的密旨,还是皇上亲下的圣旨?”
荣五荣七一时语塞。
“口谕也算,到底是傅明晖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荣五道:“傅大人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常清河长叹一口气,对着双胞胎直摇头,“你们在宫里伺候多久了?”
“我们兄弟二人十七岁出师,在宫里大半年了。”
“傅明晖知道我们师门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