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71)

作者:公路飞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梁玄琛笑道:“这倒有趣,个中详情,承望从未向我提起过,还要听听师父细说细说。”

常清河盯着师父的眼神,都带着凶狠了,然而他那位师父显然没会意,应该说,他不是瞎子,肯定能看出来,只是他看都不看常清河一眼,反而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说下去。

“国舅爷既想听,那我便说,当中有些事,连阿四……不对,现在叫承望是吗?有些事啊,连承望都不清楚。当年七王之乱,整个梁家可谓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国舅爷协助燕王南征北战,是一员猛将。为此康王下令让承望,也就是当时的常四下毒害您……听说您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常清河,这个名字好,乃是起自夏英公一首名句,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好诗啊!”

常清河已经浑身瘫软,他盯着梁玄琛,观察他脸上细微的反应,梁玄琛淡淡的笑着,笑容僵硬,仿佛泥塑木雕,他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跳起来大发雷霆,也算是定力十足了。

“当时康王见常四犹豫再三不忍下手,便拿常家母子要挟他就犯,其实当时我也劝过康王,这样做,恐怕要失了人心啊。果然……我的好徒儿下不了手杀您,又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身首异处,只能另想个昏招,把你毒瞎了。想来,为的这个由头,国舅爷最终也是原谅了他。”

梁玄琛清了清嗓子,点点头,“不错,他也是迫不得已。”

常清河的师父又道:“见你们如今居在一处,和睦相处,为师也就放心了。我是个江湖人,虽然我们学武的行走江湖,讲的是个义字,然而我被康王招纳,又与朝廷的权位之争牵扯起来,本就说不清了,惭愧!如今天下已定,老头子也是个识时务之人,朝廷不将我当逆贼抓去砍头就不错了,从此我寻个清静之地,或者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才不违江湖人初心。我手底下几个徒弟被人撺掇去找常四寻仇,乃是我管教无方,所幸爱徒性命无忧,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了。我保证,今后再无第二个人来寻仇了,他日相逢不过水酒一杯,清茶一碗,还望江湖再见。”说罢他起身拱手,“如此,叶某告辞了。”

梁玄琛等人也纷纷起身。

叶师父赶紧道:“无需相送!”

常清河步履沉重地要送他出门,常母还想挽留叶师父吃饭,然而人家说什么也不吃了,走到门口的地方,他用很轻的声音对常清河道:“原谅你大师兄吧,他去寻你的麻烦,乃是放不下过去。你知道的,他对你……”

“师父,别说了,求你!”常清河看了梁玄琛一眼,知道他其实全听去了,一个字都不带漏的。

“不说了,不说了。”叶师父唇边擒了一抹笑意,他什么都明白,他这全是故意的,连那热情慈祥的笑容,看在常清河眼里,都显得毛骨悚然。

拜师学艺那么多年,师父把自己看穿了,他知道常清河不怕死,也不怕死全家,他为了梁玄琛叛出师门,如今隐姓埋名重新活过,就为了再回到梁玄琛身边,他最怕的是什么,当师父的岂有不知的?

送走了师父,李明堂又将常家母子带去妥善安置,最后屋里只剩下梁玄琛和常清河。

梁玄琛用颤抖的手点着白玉紫竹杖,试图转身往屋里走,常清河拦下了他。

“你听我解释。”常清河哀求。

“你想解释什么?”梁玄琛低着头,声音冷到了骨子里去。

是的,已经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反倒是梁玄琛苦笑起来,“可笑我刚刚还在想,你说你过去那个相好的,嫌弃你的长相,莫非是你大师兄不成?后来我想明白了,种种细节都对上了,你说的不就是我吗?我不过随口打发你的一句话,你竟然还放在心上,耿耿于怀了?”

梁玄琛继续往前,常清河拉住他。

“你松手!”

常清河岂敢松手,他知道这一松手,梁玄琛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白玉紫竹杖横扫过来,常清河不躲不闪,生生挨了这一下,他连哼都没敢哼一下。

“你当年说过,等我功成名就,身居要职,就来取我性命,现在正是时候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梁玄琛“腾”地火气,他突然将白玉紫竹杖的一端抵住常清河颈项,只要触动机关,常清河最脆弱的地方受银针激射立时成个筛子,他必死无疑。

“常清河!你好!你好!是你把我的何承望杀死了,你还我何承望!我不要你!我要何承望!”

“只要你想,从此常清河就死了,我便是何承望。”

梁玄琛突然推开他,转身从旁边绕开,不成想方向判断错误,竟是一头磕在门柱上,他只觉得眼冒金星,七窍生烟,强撑着继续往前,终于甩开常清河。

常清河见他磕了那一下结实的,门柱都磕出裂缝来,不由愣了一愣,等回过神再追,梁玄琛已经入屋带上了门。

旁边几名小厮和丫鬟都傻眼看着他俩,尚不清楚两人在闹些什么。府里这些下人都是新挑选上来的,对于他俩的过去知之甚少,此时也不好相劝,只因为知道出事了。早上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这个时候突然就闹翻了。

常清河一脚踹门进去,结果一把匕首抵上胸口。

梁玄琛要逼退他,然而他不退,仍一步步上前,那匕首就一点一点地入肉了。

鼻尖嗅到血腥气,梁玄琛突然拔出匕首贯在地上,他颓然坐倒在床上,简直想大哭一场。

“我下不了手!”他哽咽着说道,对常清河简直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下不了手。

第61章 大恶人

梁玄琛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什么蛊或者邪,怎么每次情到浓时,总有这样那样千奇百怪的原因导致他落入如此尴尬如此狼狈的境地。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并排坐在床沿上,统一地沉默。

恨之入骨,又下不了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毒瞎眼睛的恩怨了,梁玄琛觉得自己受了大大的愚弄,而偏偏常清河并非存了愚弄之心。

如果时间倒退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常清河还没有下毒,他还没有瞎,那该多好?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为了什么非不肯接受那个跪在跟前的男孩子,他那么做小伏低,楚楚可怜,然而他当时的心全不在他身上,甚至觉得他很烦。他为了顾长风伤心难过,又为了林明诚患得患失,如果当时身边没有这两个人,大概自己慢慢也就接受了那个男孩子吧。

他为别人付出的那些痴情,大概都不及常清河对自己,那不是痴情了,那简直是痴狂。

可是走到这一步,他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常清河死了,当眼前这个人叫做何承望?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何承望。

这世上只有常清河,一个疯子,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梁玄琛没有疯,所以他接受不了疯子的爱。

“你走吧。”半晌,他说道,有气无力。

“如果我不走呢?”

“今日我下不了手,不代表我以后都下不了手,三年五载之后,我总能下得了手。”

“三年五载?”常清河松了口气,满意地笑笑,“挺好的,我说过,何承望活不过三十。”

梁玄琛觉得跟他说不通,“你竟以为,这三年五载,我能容你在我身边?要点脸好不好?”

常清河索性死皮赖脸,“要脸做什么?你觉得我还有脸吗?”既然撕破了脸,那有些话他也不怕说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之前那么多相好,都弃你而去了吗?因为你太要脸了,放不下身段去求他们回来,骗他们回来,甚或胁迫他们回来。我跟你不一样,我这辈子还就看上你了,别人我都不稀罕。”

梁玄琛怒道:“怎么?你求也求了,骗也骗了,如今还想胁迫我留在你身边不成?”

“如果可行,我会试试。”

“你行行好吧,我已经被你毒瞎了,困在这无穷无尽的黑牢之中,你还要把我绑起来,关起来?你不如杀了我算数!”

常清河摇摇头,“我干嘛杀你?我只要把你这园子里的人都打发走,出了这门,你还能去哪里?”

梁玄琛大惊失色,不知道这个人疯起来,还能如此,“去你奶奶的腿!”

两个人突然在屋中过起招来,这一路从床上打到床下,从屋里打到屋外,直打得难分难解,不可开交,小厮丫鬟们全出来看热闹,然而一个人都不敢上前劝,知道两位高手过招,稍有差池,劝架等于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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