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茶室喝茶,盘坐在小几后面的女茶师面容沉静地看着眼前的茶壶。
见到他们进来,正喝茶的几个人动作略微停顿了下,褚焉的老板朱长青冲他们招手,叫褚焉:“小宋,小褚,过来坐。”
褚焉打量一圈这个房间,窗户开在后,两扇窗户开着,门在身后,房间里只有朱长青身边带来的秘书是个女的。
她觉得有些危险。
这个时候不是冒险的时候,褚焉决定要给这个会所的老板打电话求救了。
看在褚鹤鸣的面上,他不会不管褚焉。
朱长青身边是他穿着长裙的女秘书,女秘书旁边是穿了一身禅服的茶师,茶师右边朱长青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了蓝色衬衫黑色长裤,腰带扎在肚子附近,油肚高挺快把衬衫都撑破,头上秃成了地中海,标准的农村包围城市型,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里拎着串檀木的佛珠。
这个人,只怕就是宋平安说的,普适资本的老板韩总。
韩总一见褚焉,顿时双眼放光看着她,笑眯眯开口:“过来坐。”
韩总的眼神让褚焉觉得生理性不适,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从后背开始,密密麻麻泛起了鸡皮疙瘩。
宋平安先一步坐到韩克身边,故意让褚焉落后半步,还毫无所觉地将褚焉往朱长青身边带。
褚焉心里暖了一瞬。
宋平安这个人,虽然带她来这件事他未必不能有自己的立场,但瑕不掩瑜,至少还知道护着她。
褚焉在朱长青身边落座。
她明显看见韩总的眼神微变,他双眼轻轻眯起,下一瞬,却又释放了个善意的笑,他看着褚焉,笑着问:“是叫褚焉对吧?”
褚焉没说话。
朱长青极少跟褚焉打交道,包括签约,都是宋平安一手打理的,这还是朱长青第二次见到褚焉。
他不知道褚焉的脾气,加上褚焉今天穿了件白色长裙,他还以为褚焉也是个菟丝花,可以任他拿捏的那种。
朱长青笑起来:“是叫褚焉。”
韩总又问:“哪个褚?楚楚可怜的楚还是储备的储?”
褚焉垂头静静看着面前的茶杯。
她在想,如果把这杯茶扣在这个老男人头上,他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会不会被她彻底烫秃?
这回是宋平安接话:“都不是,是褚遂良的褚。”
韩总脸色微沉,又很快端起个笑脸:“这个姓倒是少见,据我所知,帝都明光集团的老总倒是这个姓,褚小姐跟明光集团是亲戚吗?”
褚焉轻笑,这就是这些老男人的套路,女孩子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标价的,如果她跟明光集团是亲戚,那么看在明光的份上,老男人就不会下手,但如果不是亲戚,这些老男人就有很多办法可以来给他想要的女人标上价码出售。
何其恶心。
她终于抬起头,对着韩总柔柔一笑:“不是。”
韩总双眼更亮。
连朱长青都多看了褚焉一眼。
这个笑,宋平安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一年多的相处,他对褚焉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知道,这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韩总的心思昭然若揭,而褚焉竟然也还能笑得出来,那就说明,她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宋平安觉得有些危险。
他倒不是怕韩总被褚焉怎么样,而是怕褚焉冲动之下会无法全身而退。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重新岔了个话题。
“这是什么茶?很香。”
朱长青大笑两声:“这茶可是韩总要的好茶,一般人喝不到,具体是什么还得问我们韩总。”
韩总眼睛看着褚焉,克制了半天,又转头看着茶师倒茶。
朱长青抛给他的话题,韩总接了过来:“这是西南的普洱,快五年的陈茶,口感极好,很适合女孩子喝。”
他从茶师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褚焉斟了一杯。
普洱属于红茶系列,褚焉不喜欢喝,但是她爸在家没事爱喝。
或许现在喝茶都变成了总裁的标配。
她家里藏了许多的红茶褚焉都不曾动,更何况是陌生人倒的。
她摆了摆手:“抱歉韩总,我对□□和茶多酚不耐受,喝了会进医院。”
韩总愣了一秒,随即,表示遗憾:“那可真是可惜了。”
朱长青频频往外看,看了半响,终于疑惑问韩总:“怎么还不到?”
韩总看了看时间,七点未到,还早。
他开口说:“时间还早,他助理说他历来准时,咱们再等等。”
褚焉对他们要等谁没兴趣。
不管谁来,都不能阻止她今天锤爆这个老男人的狗头。
宋平安倒是好奇,他打趣一般问朱长青:“还有哪位贵客要来吗?”
茶师见缝插针地给他空了的杯子满上,朱长青端起茶杯,在杯口轻嗅,脸上神情十分陶醉。
等他陶醉结束,才开口跟宋平安解释:“你们估计没听过,霍家那位排第三的公子哥从国外回来了。”
宋平安有些诧异:“哦?是恒诚集团那位一直在国外的霍总?”
“就是他。”
宋平安这回倒是真的惊了,恒诚集团这些年一直做产业转移,从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二十年前还是专注做制造业,十年前开始进入科技行业,旗下更有投资公司做天使投资,传媒行业同样有布局。
资本版图范围扩得极大,最难得的是,十年从未翻车。
据说,霍家十年前能有这些变动都与这位公子有关,这位霍三公子,高中毕业后直升国外常青藤顶级名校,毕业后一直留在国外。直到去年,霍家真正的掌权人身体渐渐变差,霍三公子才从国外回来。
宋平安真情实感一声赞叹:“没想到朱总能请到这位大驾。”
朱长青摆摆手:“哪里是我,是韩总请过来的。”
韩总没说话,手指轻叩桌面,茶师又给他续了一杯茶水。
十分自得。
宋平安心里一凛。
如果之前他对韩总的评价只是个爱玩女人的人,那现在他不得不重新估量韩总的份量了。
无他,霍三公子无形中给韩总抬了地位。
宋平安不混资本圈,但他吃瓜时候也吃到过,这位霍三公子手段强悍,回国一年时间,把整个恒诚从里到外整顿了一遍,恒诚在他手里顺利过渡,半点风浪都没掀起。且霍三公子为人务实,特别讨厌饭局,能在办公桌上解决的问题绝不带到饭桌上。
这一年多来,想见他的人能从帝都北六环排到南六环,可真的能见到他的,屈指可数。
如果是这样,那想在韩总眼皮底下把褚焉带走,这可能吗?
面前的茶水褚焉一点没动,她垂眸看着茶杯,深褐色的茶水清晰倒映出她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霍三....
她忽然开口:“我听说恒诚集团只有这一个继承人,那为什么会叫霍三公子?”
韩总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学生,“这就没人能说清楚了,不过从霍三公子走到人前开始,大家便都是这么叫他。”
褚焉垂头,掩去唇角笑意。
他们不知道,她知道啊。
宋平安心里更凉。
褚焉这个问法,不就是间接告诉韩总,她背后没有什么大人物给她撑腰了。如果真是家里有能量,怎么会不知道霍三的来历。
他眼睛一扫,韩总的脸上带了些异样的笑容。
他们稍坐了这么半天,几巡茶喝下来,朱长青有些内急,他轻叩叩宋平安,“小宋,咱们出去放个风去。”
宋平安哪里看不出什么意思,他有些为难。
朱长青又叫了一声:“小宋?”
宋平安看了褚焉一眼,褚焉眼神平静无波,她冲宋平安轻轻点头,而后,宋平安叹一口气,站起身,跟在朱长青身后往外走。秘书也知趣,秘书站起来,跟茶师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就剩了褚焉跟韩总。
韩总放下茶杯,青瓷做的茶杯在桌面上轻轻发出一声响。
褚焉垂着头,整理了下袖口的褶皱。
从韩总的角度,姑娘一身雪白的裙,脸上淡淡的妆,桃花眼眼泛秋波,腰肢细软,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拂动姑娘颊边碎发,实在美丽,也实在像一副昂贵的、值得人好好珍藏的名画。
而他,是这幅画最好的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