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永心里那叫一个乐呵,但对乔纪维这一做法颇为不解,“你怎么买对手的衣服?”
乔纪维忙着卸货,爽快地回答道:“这么贱的丝绸,不要才傻哩!”
钱大永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劲,老觉得乔纪维在骂他。是嫌他傻吗?
不到一刻的工夫,钱大永和乔纪维两人便摆好摊子。那时卖衣服的摊子都用石头作支撑,各个摊子的石头相互连接,差不多是半个公用品,因此染色麻衣与丝绸之间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钱大永见旁边的丝绸卖得如此红火,觉得自己竞争不过她们,便对乔纪维耳语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乔纪维摇头,“就在这儿!”肯德基麦当劳的经营模式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今儿个就来试验一下。
有钱大永这个免费的天然模特在,旁边的生意变得更加兴隆,不少街上的路人被钱大永吸引,转而到旁边的摊子上挑拣丝绸,不过买不买又是另一码事。因为两百文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贵了。有不少少妇聚集在摊子上,想给自己的相公或者自己买一件丝绸。而这边的摊子与之相比却显得十分冷清,钱大永渐渐坐立不住,不时出摊子来回踱步。乔纪维却气定神闲,一直在摊子前站着,手肘撑在一件麻衣上,颇有种大局在握的感觉。
不久染色麻衣的摊子上顾客竟也多了起来,这成套的衣服果然能吸引住顾客,不到一刻钟就有六套麻衣卖了出去。
两个摊子上的四个摊主都是好面相,一时间把成堆的人吸引了来,那密集的人流搞得两个摊子宛如激流中的漩涡,旁边卖小吃的也跟着沾光。
但终究是丝绸卖得多,不时有人托着丝绸到两个姑娘的摊子前补货。
郭掌柜的抽空过来偷偷瞧了一眼,本来以为乔纪维的生意会很惨淡,不料与之相反,麻衣摊子上的生意如同一堆火一样熊熊燃烧。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赶紧叫停丝绸生意,今儿个他只为搞垮乔纪维的生意,已经赔了太多钱。
这次染的麻衣比较多,直到太阳偏西衣服才卖光。两人随之赶着牛车回去。
路上一只野兔子跑过马路,乔纪维看到奔跑中的兔子觉得可爱得紧。钱大永觉察到乔纪维的神色,把他的反应暗暗记在了心里。
织麻衣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麻丝终究资源有限,承受着这么大的工作量,麻丝的储存量越来越少,也不能这样坐吃山空,钱大永只能到附近的村子收麻丝。
但没想到附近村子的人家存的麻丝也不对,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前两天有人来收村子里的麻丝,按两文钱一卷算的。比平常商人给的价钱高了一倍,所以把村里人家的麻丝几乎搜刮待尽,但那人却没有把现钱给村民,只是给了他们欠条。
钱大永又走访了几个村子,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为此他连一卷麻丝都没有收到。
他回来时无颜见乔纪维,骂乔纪维骂自己没用,但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乔纪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慌乱,但面对钱大永是仍是镇静如常,总不能在自家人面前露怯。两人随后又去收麻丝,几近把全乡搜遍,也没见到半卷麻丝。
这次极有可能是郭掌柜的从中作梗,乔纪维猜测,但郭掌柜的干的这件事情也属于正常买卖,未触犯古代刑法,乔纪维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出他的错处。
织麻衣的麻丝每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许多织妇都向乔纪维诉苦,钱母的面上也难得的现出忧虑。
但她却又埋怨到乔纪维身上:“不都怪你那天惹了那人。”
乔纪维听到这话可不高兴了,义正辞严地向钱母道:“若是觉得我们对不起他,你大可到他家门前行三拜九叩之礼,把头给磕破,也让你自己心安。又何必在自家人面前逞口舌之快。”一句话把钱母堵得哑口无言。
制麻衣最重要的便是原料,若是没有麻丝,织麻衣染麻衣自然也无从谈起,但如今十里八乡的哪里还有半点麻丝的影子?乔纪维紧皱眉头,陷入思索。
郭掌柜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妙,若不是他的竞争对手,乔纪维觉得自己甚至要佩服得他五体投地。
第24章
过了几天钱大永的姑父从外面经商回到县城,钱大永的姑姑抽空就夸自己的侄子,说钱大永长出息了,而且认了一个干兄弟,这些日子卖东西赚了好多钱。
钱大永的姑父本就有些瞧不上钱大永,所以没听进去,但也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一日他正在县城的街上闲逛,刚好遇到钱大永和乔纪维二人。他们家里囤积的麻丝已经用光,不得不到县城里收原料。但郭掌柜的此前早已跟县城里的麻丝商打过了招呼,两人此行仍一无所获。
钱大永的姑父看到钱大永时脸色一变,正要装作没看见,绕别的路口走。但钱大永却在姑父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跑到路口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姑父哎,很久没见喽,现在您回来了?能见到恁我真是太开心了。”
姑父面无表情地点头,就是不说一句话,擎等着他走开忙活自己的事,别来打搅他。
但钱大永粗神经,就是没明白姑父的意思,自以为是姑父不喜欢说话。“姑父,今儿个咱们到四海楼吃上一顿,我请客给您接风。”
钱大永的姑父忍不住扶额叹息,正要把意思说得更明白点,乔纪维这时也追了上来,他见这姑父长得肥胖粗壮,脸上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他开公司时可没少遇上这样的人,这些人通常是他的供货商。这些供货商通常都是对他点头哈腰的,他也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但今时不比往日,于是仰起头,给钱大永的姑父一种柔和的笑容,慢声细语道:“原来是姑父,平日里我总是念叨大永哥哥念叨您,说你多么照顾他们母女,多么厉害。大永哥哥可一种把您当作他的榜样呢!”
钱大永拉住他的手:“姑父您就跟我去四海楼吧?”
姑父急忙甩开他的手,但面上没有丝毫的厌恶,“不行,我今儿个还有要事要办!”
乔纪维见事情有些不妙,不动声色地加入战局道: “就这么个大热天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说大永哥哥要尊重长辈,您作为长辈,自然也得提携晚辈一二吧。”
若是乔纪维再说下去,恐怕就要牵扯到孔圣人所言的父慈子孝的问题了,钱大永的姑父再也找不上什么借口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钱大永去了四海楼。
吃菜喝酒的时候一直是乔纪维跟钱大永的姑父交流,钱大永本来也想插一两句嘴,但话刚到嘴边就被乔纪维扭大腿,钱大永只得闭上嘴。
“所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钱大永的姑父问道。
乔纪维如实回答道:“我们的麻丝没有了,就想着到这县城来,看看能不能收到一些麻丝,结果还是没有。”说完乔纪维一声叹息:“哎!”
钱大永的姑父低下头沉思片刻,过后抬起头,“我凑巧从南方收到一批麻丝,你们要不要?”
这些麻丝是钱大永的姑父跟人谈生意时拿到的附加产品,拿这种原料做生意根本没什么收益,就没有转手卖掉,这些麻丝于他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一直运送到了这里。他也看出来这是郭掌柜的暗中捣鬼,他与郭掌柜的私交甚浅,如今外侄有难,他想自己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乔纪维的眼中现出光彩,“那敢情好,我们正求之不得呢。”
说完乔纪维要给他敬酒,但他只当没看见。乔纪维思之觉得有些不对头,“您这是?”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你说是不是?”
乔纪维恍然大悟,“这个我们懂道理,该孝敬您的我们绝不含糊。”
“好!”钱大永的姑父一声喝,把乔纪维敬的酒一饮而尽。虽然他仍然有点看不上他这个外侄,但对乔纪维却颇有好感,觉得他能言善辩,又懂得察言观色,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若是再闯荡几年,绝对不会输给他。
钱大永的姑父从他们那里拿到了四百文钱,把麻丝尽数给了他们。
乔纪维把这些麻丝平均分到村子里,但织完一件衣服乔纪维只给他们十七文,比之前减了三文。但这三文钱也不是乔纪维凭空可口的,是从麻丝里减去的一部分成本价,不是全部。
有了姑父提供的麻丝作周转,前几天还凋敝的麻衣制造又变得兴旺起来。整个村子各家的机杼声与拉麻丝的声音如秋雨低落在大地上一般不绝于耳,更有几个外村的人也织起了麻衣。有织妇一整日都在机杼前织麻衣,累得满头大汗都不带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