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永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媳妇说话。
不多时钱母气冲冲地金莲蹦跶着回了家,抄起庭院里的粗木棍就要往乔纪维身上砸,“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乔纪维满庭院地跑着躲钱母,钱母小脚跑不快,但还是在后面死命地追。就这样,一老妇一少年,一病娇一悍妇,就在这不大的庭院一前一后地跑着。钱大永在院子里看得楞楞的,还不知道是咋回事。
钱母在乔纪维把木棍往乔纪维身上抡,但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乔纪维肩膀。距离实在有点远。
就这样满院子地跑也没有办法,乔纪维便往钱大永身后躲,钱母追到了跟前,钱大永用身体挡着,钱母左转右转总是她儿子挡在乔纪维前面,钱母怕伤到钱大永,可不敢直接拿棍子捅,“你起开!”
钱大永走到母亲跟前试着夺过她手中的棍子,“娘,小维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哼!今儿个我正好看见他跟翠花在那儿打情骂俏,全当野地里没个人,一点儿羞耻都没有。我看就是他在背地里使得坏,才让翠花不愿嫁到咱家。别看他平日里装得很像个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你别拦着,今儿个我非得治一治这小瘪三不可!”
钱大永毫不在意钱母说的话,这时候给乔纪维解围是第一要紧的,“娘,他挨打我不怕,我怕的是您打他扭到了腰,伤了身子可不好。这家伙我来打,你歇着。我到外面去扒了他的衣服,打他的腚,让全村人都瞧一瞧。”
听到钱大永的话钱母的眉头才舒展,“行,这贱货心眼贼坏,非得这样教训不可。你可不能手底下留情。”
“娘你放心,他敢抢我的媳妇,今儿个他若不思量着再给我找一个媳妇,我非打得他皮开肉绽不可。”
钱大永推了乔纪维一把,声色俱厉地说道,“走!”那语气真像个凶神恶煞,两人推推搡搡着走出篱笆门,钱母方始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种状况持续不到一刻钟,离开钱母的视线后两人又恢复了平日里在村落并驾齐驱的步伐。路两旁的青草茁壮成长,有的已在穗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车前草被两人从脚下踩过,乔纪维看了钱大永一眼,忍不住扑哧一笑。
钱大永被他的笑搞得不明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纪维的笑脸变得严肃起来,清清嗓子,“刚刚我正和翠花说着话,翠花拉着我的手,正好被大娘给撞见。就发生了这些事。”
这可有些了不得,虽说翠花在平日里没有半点淑女的风范,但她也不会平白无故拉一个男子的手吧,钱大永要刨根究底,“翠花为什么要拉你的手?”
这个问题对乔纪维来说真得有些困难,但钱大永是个实诚人,乔纪维决定实话实说:“她要招我入赘。”
“啊!”没想到翠花中意的是乔纪维。难怪那天翠花不愿嫁给他,乔纪维站这儿跟他一比,白净得像个小白脸一般,自己五大三粗的,粗鄙得不像个样子,翠花看上乔纪维却厌恶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句话可真真戳到了钱大永的伤心事,他都二十四了还没有姑娘愿意进他家门,跟他同龄的人甚至都有一儿一女在膝下了,如果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就可要真得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了,顿时蔫了一般,“村子里所有的姑娘恐怕都中意你吧。”
乔纪维听出钱大永语气里的低落,再看一看钱大永蔫黄瓜的模样,就知道了缘由,他拍一拍钱大永的肩膀,“没事,总有姑娘会中意你的,不急。”
“我都二十四岁了,怎能不急。”
乔纪维这才明白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子在古代娶不上媳妇是多么的不正常,乔纪维试着开一个玩笑,“如果你再娶不上媳妇,那我往后也不娶了。咱们俩搭伙过日子,你死了我给你养老送终。又当媳妇又当儿子。”
“呃……”没想到乔纪维会说这样没羞没臊的话,钱大永脸红得像一颗大樱桃,说不出一句话。脚步也随之加快,像是急于甩开乔纪维一般。
乔纪维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但这样的话是收不回去了。
两人一路上又恢复了沉默,其实关于乔纪维入赘的事钱大永并没有和乔纪维商量,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实这件事钱大永是有一些私心的,乔纪维是钱大永差不多花尽家产买来的,虽然不能当媳妇,起码也是一个劳力。若是当冤大头同意入赘,岂不是做了像周公瑾一样的蠢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2章
红日挂在西山上时两人回到了家,此时夕阳红彤彤,照射在人身上的光芒暖柔柔的。
钱母已经把饭做好,出了厨房门看乔纪维的脸色仍是不善。
钱母今晚只做了疙瘩汤,用的是去年的小麦碾出来的面。在桌上也只是预备了一些咸菜作配菜,想必气还没有消,否则不会把饭做得这么敷衍。
乔纪维尽量避开钱母嫌恶的视线,低着头正要拿碗盛饭,突然对面的钱母把桌子一拍,“你给我滚一边去!”
乔纪维放下碗,出屋站在了庭院里。
钱大永一直默默的看着在庭院里的乔纪维,钱母把盛着疙瘩汤的碗端到了钱大永面前:“快吃,不要管他。”
“娘,我现在不饿。”
钱大永突然站了起来,把钱母吓了一跳。他经过乔纪维的跟前,说了一声“走”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乔纪维反应过来,钱大永已在两米开外。他试着挪动脚步,跟随着钱大永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走出了庭院。
钱母见证了全过程,冷哼一声,“看你俩今天拿啥子果腹。”她坐下来自己用勺子喝着疙瘩汤,就一口咸菜。时不时地抬头看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路上钱大永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乔纪维忍不住浅笑,“看看你逞能的后果。”
钱大永脚步一顿,脸上看似也有了一些阴霾,自己要与乔纪维共苦,乔纪维却这样没心没肺地笑。“喂!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吃不上饭。”
乔纪维还在笑,与钱大永挨得更近了些,“我身板瘦,少吃一顿两顿的没什么感觉。但你就不成了,明儿个还得割麦子呢,今天不好好吃顿饭还有什么力气下地?”
乔纪维虽如此说,但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饿。古代的饭本来营养就不高,所含热量也少,在加上钱大永家的家境本就贫寒,整日吃着清汤白面,乔纪维自来这村子沾油水的日子可谓屈指可数。日后得想一些赚钱的法子。
钱大永调转方向,往田野的方向走去,回头看了眼乔纪维,“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前面是一大片田,还能有什么好吃的,难不成钱大永要到市镇上去?“天不早了,别走那么远的路。”
钱大永不置可否,“不远,去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两人到达目的地,乔纪维才懂得“不远”到底是什么意思,钱大永口中所谓的地方正是他家的麦田,乔纪维的脸色不禁有些黑,“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钱大永看了他一眼,憨憨地笑,弯下腰从麦穗里抠出一粒小麦,把麦粒放在掌心宣示给乔纪维,“就是这个。”
乔纪维当初还因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闹了半天是这个,乔纪维真心为钱大永制造惊喜的能力捉急,“嗨,我还以为是啥呢!这东西好吃吗?”
乔纪维把那半青半黄的麦粒扔进嘴里,“不信你尝尝。”
乔纪维照着钱大永的样子挖了几粒麦子,把那些麦粒一股脑吞了进去。这时候的麦粒刚刚熟,又没有经过暴晒,嘴里的小麦软软的,嘴巴一咬麦粒里的水全部被挤在了唇齿之间,一股清香之味沁入舌尖,乔纪维忍不住又弄了几粒麦粒含进了嘴里。
一只麻雀在麦地里低飞,这时节正值小麦成熟,麻雀们免不了都聚集在了田野里。钱大永捡起一颗小石头“嘭”地一弹,近处的一只麻雀应声掉落下去。紧接着钱大永又弹起一颗石子,又有一只麻雀掉进了麦田。乔纪维在旁边啧啧称赞,他没想到钱大永打鸟的手法这么好。
把麻雀就着火堆烤熟,就着麦粒一口一口地啃着肉,两人到后来竟都吃饱了。
回去的路上暮色渐沉,一股股清凉的风吹入两人的衣间,两人犹在回味着口中小麦的余香。路上一颗樱桃树上长满了鲜红的樱桃,钱大永又走过去给乔纪维摘樱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