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倒不是乔纪维自己娇气,只是因为乔纪维的身体本就是易感体质,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府里的时候便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有时被嫡兄泼一盆儿凉水第二天就染了病。
这可吓坏了钱大永,他慌慌张张地要去请郎中,他母亲叫住了他,“只生个小病请什么郎中,躺几天就好了。他一生病害得又得我自己扫地刷碗,生病了还得了好处……”
钱大永一边跑着一边回应着钱母的话,“娘,他病得面黄肌瘦的,咳嗽了一声又一声,可吓人了,不请郎中不行。”
“你给我回来!”
但钱母喊出这句话时钱大永已经跑远,远得就连九匹马拉都拉不回来。
钱母气得冲进来钱大永乔纪维两个人的卧室,把浸过凉水的毛巾扔到了乔纪维的额头上,“把毛巾敷上,别让别人看见以为我们亏待了你!”钱母居然把“我”偷换概念变成了我们,境界可谓高深,那意思就是虐待乔纪维的不止她一个人。
乔纪维刚刚一抬头,瞥见钱母急促的身影冲进来就有些颤抖,以为是要教训他,原来是给他湿毛巾。
钱母瞧了瞧乔纪维发烧的脸,那张脸病容突显,但清秀的面容还是不能被并掩盖,反而病态的乔纪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钱母不禁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好,这一病躺床上了,也不用干活了,倒像个大爷似的。”
乔纪维听了知道这是找茬来了,听到钱母的话装作歉意地笑了笑,“都怪我前几天不注意身体,反而连累了您和永。”
“你叫大永什么?”
乔纪维知道不能对钱母说实话,说了实话就让钱母感觉自己没大没小的,就说:“他不愿我叫他哥,我就这么叫他了。”
乔纪维的这次回答还算让钱母满意,但钱母却不离开,一直坐在床边数落着乔纪维,把这这些天的过错有的没的列举了一遍,乔纪维躺在床上唯唯诺诺,默默地忍受着,一直到郎中来。
一看见郎中来了,钱母突然扬起了嗓子,“刘大爷,快来看看我们家这病秧子,可别死在床上了,不吉利!”
在郎中面前钱母说这话,钱大永觉得十分窘,“娘,您说什么呢!”
钱母没回应钱大永的话,抬起三寸金莲,出了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乔纪维生病的日子钱大永除下照顾乔纪维的时候,又独自一个人到田地里照顾庄稼。给庄稼拔草或者看护日渐长高的麦苗,并顺便在一块地里撒下了西瓜种。
几日来翠花和她娘也对乔纪维患病在床的事情有所耳闻。古代的乡村藏不住事情,村妇们无事在家就会在村巷里扯嘴皮子,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被传得人尽皆知。更何况钱大永家和翠花家也就一条路的距离,乔纪维生病翠花想不知道都难。
翠花得之了乔纪维生病,就撺掇着她娘来钱大永家,她自己一个人去总会被看见的人说三道四——一个黄花大闺女去一个光棍家是怎个道理。但如果让她娘带着她去,就成了老婆子带着闺女串门了,别人想嚼舌根子都没处嚼。
翠花娘本不想去,但女儿大力气像个男人,愣是把她拉到了钱大永家,为此翠花娘很是疑惑,之前翠花可一次都没有踏过钱大永家的房门,除了钱大永“娶媳妇”那天跟着她去贺喜,不成想沾了一身的晦气。
一走进钱大永家的庭院,翠花就向着乔纪维和钱大永的卧室奔去,也不对钱母打一声招呼。
在古代可没有这样奔放的姑娘的生存余地,她娘见了急得想拉住她,但实在是追不上她,“姑娘家家的成什么体统!连脸皮都不要了。”
钱大永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给乔纪维喂郎中开的汤药,药是刚熬好的,还有点烫。每次盛一匙钱大永都吹一吹,再送到乔纪维嘴边。乔纪维这几天把自己喝成了一个药罐子,但还是连床都起不来,就觉得中药一点用处都没有,古代的郎中根本就没医学知识,又开始怀念起在现代的日子。之前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他吃一片西药,第二天感冒就好了,还觉得身体倍儿棒。其实乔纪维大可不必把中医看得一无是处,中药重在调理全身,药劲温和,并不会像西药那样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看到翠花来了,钱大永让出了凳子,坐到了床边上给乔纪维喂药。
钱大永在翠花面前挨得他那么近,乔纪维觉得有些不自在。眉峰微抖,但他还是朝着翠花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翠花顺势坐在了凳子上,想着钱大永喂完药快些离开,好让她坐到床边。“我听说你生病了,就来看看你。”
“多谢你关心,我这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翠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走过去把汤药夺在了手中:“我来喂吧。”
钱大永被夺了药碗有些苦恼,站在了一边。
另一边,翠花娘不得已进了正屋。钱母正在机杼上织布。这几天乔纪维一直卧病在床,不能指使他干家务活儿,也没有个人欺负,心里还挺不受用的。一听出了翠花娘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亢奋起来,机杼不再“唧唧”,说话声也变得阴阳怪气:“我当是谁来了呢!我们家可没有好鸡,现在才三月,过年还早着哩!”
翠花娘被说的眼里直冒火,她想自己头脑里哪根筋短了,竟被自己的闺女拉到了这里,不由得暗暗埋怨起了翠花。但也自有法子回击钱母的话:“也不看看你们家的鸡是什么货色!背上的毛一根都没有,个个跟个秃头似的。你以为黄大仙什么鸡都吃呀?这东西可挑食着呢!”
钱母气得用脚狠狠瞪了一下,又在织布。翠花娘自在椅子上坐下来,觉得有些口渴,就数落起在机杼旁的钱母的不是:“你怎么待客的?客人来了都不给口水喝!”
钱母听了这话,从机杼上急急站了起来,给翠花娘倒了一碗热水,恶狠狠地推到了她面前:“可别把舌头给烫没了。”
之后的几天翠花几乎日日到钱大永家串门,也不让母亲陪她来了,自己单独到他家里,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等到乔纪维下床,乃至完全恢复,翠花习惯成自然,仍是每日到他家来,与钱大永乔纪维谈话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久而久之翠花竟觉得钱大永有些碍眼,妨碍了她和乔纪维的亲密交谈,老是想把他赶出去。而钱大永却是很欢迎翠花的,也觉察不出翠花对他的排斥。翠花对钱大永的被乔纪维看出来了,为此他有些不高兴,但也没从脸色上表现出来。
钱母不能当着外人的苛待乔纪维,所以她在翠花面前故意装成一种“贤惠婆婆”的样子,乖乖地在庭院里走动。好几次她走到乔纪维的门口偷偷瞄他们,都碰巧看见翠花和钱大永谈着话儿。
因为一直担忧儿子的亲事,她误以为翠花对她儿子有意思。又联系到翠花天天来她家的事实,这种怀疑就更加坐实了。
现在她的儿子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几个月前又因为买媳妇几乎被骗光了家产,如果再不想个法子,恐怕他家族这一脉就要断了,这样子她可对不起钱家的列祖列宗。
说起翠花,她自己倒是容易被说动,毕竟是她中意钱大永,姑娘们儿脸皮薄,说让她嫁给大永虽然明面上不情不愿,背地里指不定高兴得心儿飞上了九霄天。钱大永榆木脑袋,也不用多管他。最难被说动的是她的娘,她历来与钱母邻里不和,但钱母想为了儿子自己也可以暂且忍让,哪怕让她给翠花娘端洗脚水都成。再三思忖钱母决定从翠花爹处下手。
一天钱大永带着乔纪维到田园里种大豆,钱母隔着篱笆看见翠花和她娘也走到门外,朝着村子西边走去。钱母拣准时机到了翠花家,翠花爹正在庭院里磨镰刀。
看到钱母从里面进来了,翠花爹从镰石旁站了起来,“你今天来得可真不巧,翠花她娘刚刚出去了,恁早来一会儿就见到。”
话说着翠花爹从庭院里拿了一个马扎,钱母依势坐了下来,她今天就是来找他的。
翠花爹又继续蹲下去磨镰刀,“这镰刀几天不磨就生锈。”
钱母看了一眼翠花她爹,笑了笑,“我说翠花她爹,年龄这么大了,还件件事都自己做。”
“那能怎么办,翠花又没嫁出去,家里就我这一个劳力,我不做还能让她们娘俩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