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的这家福利院不是很远，就在上次表演的那个咖啡馆附近。但是到达的时候，林清燃感觉自己好像刑满释放了一样。
出乎意料地，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出来让他们登记，态度也冷冰冰的，看到秦舟之后脸色才好了一点，带着他们进了门。
秦舟跟他们说过，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其实不是很乐意像他们这样的陌生人去“送爱心”什么的，他们见过太多的作秀场面，很多人来福利院不是真的想为孩子们做些什么，而是拉横幅、拍照，甚至要求院里的孩子们配合他们做一些给钱收钱的动作。更有傻逼的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像看动物一样对待院里的孩子，然后说“你看看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多惨多可怜，你要是不听话爸爸妈妈就把你扔到这里来”的话，秦舟有幸见过一次，气得晚饭都没吃。
这也就是认识秦舟才能让他们进去，不然估计能让他们把东西放下走人。
今天终于领教到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了。林清燃在后面跟江瑞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都没有读懂对方的意思，但是还是默契地朝对方点了一下头。
林清燃有点想笑，但是当下的环境和气氛让他告诉自己，不你不想。
“豆豆今天怎么样？”他听见秦舟在前面用很低的声音问。
豆豆大概就是她说的那个兔唇小孩儿了。
“还是那样，不怎么说话，吃的也不多。”那个工作人员也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她。
“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话？”江瑞小声问。
“孩子们在上课呢，”工作人员回头对他说，可能知道是秦舟带来的人之后对他们放下了戒备，“喏，豆豆就在里面。”
“还有多久下课？”秦舟问。
“马上了，一两分钟。”工作人员说，“你们来的也是巧。”
林清燃看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哪个小孩儿是兔唇，倒是胳膊腿不协调的看见好几个，还有脸上有一大块胎记的，他第一眼看见都吓了一跳。
江瑞小小的叹了口气。
林清燃转头用口型问他，怎么啦？
“想起我们院儿里的小孩了。”江瑞轻声说。
林清燃愣了一下说：“要是他们也有你邻居那么好的人收养就好了。”
江瑞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火然同学善良是很善良的，但还是想的太少太简单。
很快就下课了，很多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也有的小孩低着头跟在后面。林清燃他们一直等到最后几个小孩慢腾腾地走出来，然后秦舟在最后一个小孩面前安静地蹲下，伸出右手立在她的面前。
这个应该就是豆豆了。
豆豆发现路被挡住了，很慢地抬起头来，眼神慢慢跟秦舟对上了。
然后眼睛很快亮起来，嘴角弯起了一点弧度，但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在秦舟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秦舟没有说话，对着豆豆嘟起了嘴。
豆豆也对着秦舟嘟起了嘴。
江瑞有些看不明白她们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想问问林清燃，发现他也一脸迷茫。
豆豆大概是突然意识到了还有两个陌生人在，又很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嘴。
林清燃猜她应该是在掩饰自己的兔唇。
“啊我知道了，”江瑞用微弱的气音说，“刚刚嘟嘴也是为了把掩盖一下嘴唇怕不好看吧。”
“不愧是学神。”林清燃在衣服底下竖了一下拇指，角度巧妙只有江瑞一个人能看到，连他自己都看不到。
“她俩怎么不说话？”江瑞还是用微弱的气音说。
身后的工作人员笑了，说：“豆豆很少说话的，像秦舟这样能跟她进行一些简单交流的只有对她来说很亲密的人，连我她都不怎么理呢。”
林清燃注意到他没有像他们一样用微弱的气音说话，还没等问，工作人员又说：“你们其实不用这么小声的，豆豆对外界的声音不是很敏感。”
“豆豆怎么会……这样啊？兔唇还会引起心理问题吗？”林清燃有些担心地问。
“正常来说不会，但兔唇的孩子因为自卑也会产生一些问题。豆豆……我们也不清楚，肯定跟她被抛弃以前的事情有关吧。”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说。
秦舟已经牵着豆豆进了活动室，回头给了他俩一个眼神让他们跟上，林清燃赶紧拉起不知道还在想什么的江瑞跟了进去。他其实有点奇怪，不知道江瑞又被什么刺激到了。
进了活动室他才发现，福利院的环境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差，玩具都很新，地上也铺了柔软的毛毯，不是那种劣质的塑料毯子，是毛茸茸的坐上去很舒服的那种。
“怎么不跟姐姐打招呼呀？”秦舟捏了捏豆豆的小手问。
豆豆还是低着头，怯生生地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林清燃他们。
秦舟笑了，回头跟他们说：“第一次见你俩，害羞呢。”
江瑞刚才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突然走向了豆豆，速度还很快，林清燃想拉都没拉住。
豆豆不出意外地害怕起来，拼命往秦舟怀里躲。
“你不认识哥哥了吗？”江瑞轻声说，“哥哥都长这么高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长高啊？”
江瑞想要伸出手拉着豆豆，但被豆豆躲开了。
“江瑞……”秦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皱着眉看向林清燃。
林清燃赶紧拉住了江瑞的胳膊，八成是又想起他小时候院里那小孩了……
“江瑞，江瑞你听我说，”林清燃试着说，“这是豆豆，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不记得我了。”江瑞皱着眉。
林清燃有点心疼，虽然不知道江瑞跟那个小孩到底有过什么故事，但……他一看他这个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心疼。
“瑞瑞，”眼看着再不说话江瑞就要哭出来了，他赶紧叫了一声，“瑞瑞不怕，有我呢，我记得你。”
江瑞被他逗笑，吸了吸鼻子说：“滚！你哄小孩呢。”
林清燃捏了捏他的胳膊，又听见他说：“你当然记得我，你不记得我我他妈打死你。”
秦舟好不容易把豆豆哄好了，可不敢再让江瑞靠近，赶紧示意林清燃把江瑞带出去。
“去吃饭吧？”林清燃伸了个懒腰说，“这附近有家石锅拌饭特别好吃。”
江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吃不吃啊？”林清燃有些担心，怕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过。
也不知道豆豆是不是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孩。
“怎么不问问我啊。”江瑞说。
“怕你不想说。”林清燃裹紧了自己的小棉袄。
十二月的风还是大啊。
“我……应该是认错了。”江瑞轻声说，“我就是太激动了。兔唇的小孩长得都差不多。”
“你……”林清燃想问那你跟那小孩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但又觉得问出来不太礼貌，又改口说，“你是不是傻逼，都这么多年了，那小孩能不长高吗，豆豆一看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啊。”
江瑞笑了笑说：“嗯，我傻逼了。”
林清燃本来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江瑞连反驳都没有一句。
好现在气氛更尴尬了呢。
“你刚不是想说这个吧。”江瑞说，“是不是想问我怎么那么喜欢小豆丁……就是我院儿里的那个小孩。”
“小豆丁？”林清燃愣了一下。
“嗯，刚听到她叫豆豆的时候我就想起小豆丁了。”江瑞说，“我就是……挺想她的。我妈一直想要个女儿，就特别喜欢她，特别特别喜欢那种，有时候我妈买了好吃的都不给我，先去邻居家给小豆丁吃。”
江瑞手抄着裤兜像是在回忆：“我邻居家也对她特别好，我感觉小豆丁除了要手术治疗之外就没什么烦心事儿了，特别开朗，特别可爱。”
“我一直把她当特别好的小妹妹。”江瑞低下头。
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出现在林清燃脑子里。
不会要哭吧？
江瑞抽了抽鼻子，但听声音好像没哭：“我妈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定要把小豆丁当亲妹妹一样。”
妈妈好想见见小豆丁啊。
你爸说她丑，我们小豆丁一点也不丑。
小豆丁的嘴唇是被上帝咬了一口才裂开的。
上帝太爱她了，所以咬了一大口。
妈妈等不了啦……你帮妈妈再看看小豆丁吧。
就当妈妈给你生了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