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琛看到自己眼前的人突然说话了，但他还在神游完全没听清，加上音响声音大，就只看到沈郁指着屏幕上的梁朝伟跟他说了句什么。魏琛伸手把沈郁举起来的手握了过去，然后凑到沈郁耳边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沈郁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被对方握住的手上，而且魏琛还握得挺紧。他想自己是应该抽出手来，给魏琛一拳呢？还是关心一下这位24K纯直男，是不是还没把掉了的魂儿捡回来？揍一拳也可以起到叫魂的作用，果断抽出手，一拳打在了魏琛的肩膀上。结果对方“嘶”了一声，又抓住了沈郁正准备收回去的手。沈郁这下愣住了：“你这是闹哪出？受什么刺激了？”。
“疼，你这爪子不能安分一点？”魏琛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擅自换了个十指紧握的姿势，大拇指在沈郁食指指侧来回摩挲。
这时候沈郁再迟钝才感觉到了对方的暗示，他终于反应过来，跟祁念之分手后魏琛这几个月的过度关心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魏琛在酒店给他擦手的画面。还有很久之前，祁念之因为自己醉酒后被魏琛送回家气急败坏。当时自己还信誓旦旦跟祁念之说，魏琛是纯直男。
眼前的人一直披着一层皮，这层皮把他包裹得极好，至于他什么时候把它撕下来，撕下来多少，别人都不得而知。沈郁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任由魏琛握了很久，久到魏琛平淡的眼神里生出了几分波澜。即便再懂得伪装，魏琛也不过是一个喜欢上另一个人的19岁少年。心尖上的颤抖，手心里逐渐递增的温度，骗不过自己也骗不过对方。
魏琛眼睛盯着屏幕，缓缓开口：“我不能公开性向，不能像别人一样勇敢的明目张胆地爱你，即便这样竟还是生出些奢望。我知道这样很过分，所以你不用给我答案，先别拒绝可以吗？”。
沈郁再次挣扎着抽出手，他脑子离回荡着一句话：“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魏琛，你交过女朋友吗？”
“有过，那时候还很小初中吧，那时候你圆乎乎的，很可爱”
“我听说你最近也有个交往比较密切的姑娘吧”
“我爸朋友的女儿，让交个朋友”
“你们这类人，交个朋友的意思，还需要你爸跟你直说吗？”
“不用，但是我不想”
“你想不想重要吗？别把自己拉到梦里去，容易出不来”
魏琛拉住沈郁的手，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我是认真的。曾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控制情绪的天才，遇到你之后，我都想嘲笑自己了。什么天才，只是没遇到让自己屡屡脱轨的人罢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笑、会哭、会幸福、会痛苦；想触碰你、想抱你、想睡你；有爱、有恨、有欲，我也是一个人从懵懵懂懂走到今天，真的尽力了”。
沈郁反应了一下，不躲不闪地迎上了魏琛的目光：“所以，你把和我建立亲密关系，当成你的性向测试题目？”。
魏琛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别的男人不行，只能是你。我对你有欲望，但是对陈路没有，不然我早就发现自己的性向了。我跟陈路一起长大，他也是男人，他也长得好看，但是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跟家里交代？”。
“方其的独子，是个同性恋。呵呵，你觉得我爸和我爷谁先杀了我？我对这个家的责任，大过我对自己的责任，这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在还没找到两全的方案前，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刚才失控了。我也不想的，三四年了都没让你发现，最近却一直在脱轨，各方面的”。魏琛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我还是不想让短暂的青春充满遗憾吧”。
沈郁笑了，笑得有些忧伤：“我一直觉得你挺早熟的，看来是大家的面具都戴得太久了，让身边的人误以为这就是真相了。别说青春了，人生本来就是充满遗憾。咱们以前不好吗？为什么放着长久的关系不要，非要这种注定会拉黑的关系呢？”。
他见魏琛疑惑地望着自己，沈郁深呼了一口气：“不用这么看我，是注定的。别人还好，但是这对你来说，这种关系注定就是一个死结。你如果要选这条比较难走的路，就必定要在未来，从爱情和家庭里做选择。而你的家庭不仅仅是你的家人，还有你的事业，你家里几代人的心血，这是一个很庞大的筹码。你会很痛苦，也会让对方痛苦。得到过再失去的滋味，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沈郁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感觉有些渴：“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基于我是你喜欢的人，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可以喜欢女孩子不是吗？既然你有得选择，就不要来这边。这条路我没得选，如果我像你一样，可以爱上女孩子，可以容易一点的话，那像我这种懒得不行的，一定会选比较容易的那边。魏琛，我不想你未来因为必须要舍弃爱人而心灰意冷”。
魏琛抓住沈郁的肩膀，一点一点看到眼前人的眼眸里：“你一直是个适度得当的人，怎么想不明白呢？”。
在沈郁的高中时代中，魏琛就是一把标尺，游曳在万事万物中最让人舒适的那个位置上。你不说他不会问，你想说他就聆听，就像被训练过一样的适度，让人在与他的接触中非常舒适。某种程度上来说，沈郁非常喜欢能操控自己情绪的人，因为跟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方其给予这个独子的教育是优雅的，从容不迫的。而魏琛对自己的要求，比方其对他还要高上一筹。
沈郁从来没有用看待张扬、陈路、王莫凡，甚至祁念之的眼光看待过魏琛，因为魏琛跟同龄人比起来有些过分成熟了，因此两个情商非常高的人在交流时省去了很多无用的细枝末节。沈郁跟魏琛的交流，一直像是两个成年人，都非常适度。所以魏琛得以窥见的私人一点的沈郁，都是在对方跟祁念之谈恋爱之后。正因为这份适度，魏琛一直没有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直到沈郁那天喝醉了。
他们似乎都忘了，再如何理智、如何成熟、情商如何高，也终究不过是青春期的少年，在真爱面前经不起半点试探，很容易暴露贪嗔痴恨爱恶欲，暴露自己那压抑许久的欲望和不为人知的脆弱。
魏琛盯住沈郁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移动：“我当然明白，我们相处一直很舒服。在这个适度的范围里，降低了失去的机率。你也一直很适度，从未给过我机会。这当然挺好的，因为你没爱上我，你不知道在原本完全被自己掌控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让它失去平衡的砝码，是种什么感觉。那是哪怕一无所有、满盘皆输，也想要试一试去拥有的人”。
沈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一个符合我审美的人，哪怕不是一见钟情，我也可以试试接触。如果对方愿意尝试，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了解，可以日久生情。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没有那么多天注定的真爱，也没有那么多浪漫幻想，也是要不停的找寻、尝试、磨合，跟异性恋并没什么不同。如果我们刚刚认识，你不姓魏，我们可以抱着长相守的愿望，重新认识一次。但是现在，我不可能推你一把，送我们上悬崖”。他走到门口，快速点起一根烟，看着身后的魏琛：“你说的那些情绪我懂，但是它很冲动。你不要觉得自己突然喜欢上男人了，就认为这种心情跟喜欢上异性的时候不一样。不要给自己洗脑，我不一定就是那个真爱，你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你能爱上我，这只能说明你天生就是个双性恋，我没什么不同的。我跟之前那些和你谈恋爱，然后被你甩掉或者即将被你甩掉的女孩们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魏琛的声音染上了怒气：“沈郁你告诉我，既然你本来就喜欢男人，为什么跟我不可以？就因为我姓魏？”。
沈郁勾了勾唇角：“首先我们是朋友，然后才因为你姓魏。我不可能让自己试着爱上朋友，还是姓魏的朋友”。
魏琛冷笑了一声，他一直用让对方舒服的方式跟沈郁相处，那实际上只是他对沈郁的尊重。他不是最近才发现这一切，从自己第一次认真看着沈郁，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体内隐藏的密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