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慌忙拍掉了肩膀上的魔爪:“作废了就是没这回事。你犯规了,我进入罚球环节,所以让我先说”。他脑子一团乱,甚至脑补出了万字感想。看来自己的“今晚月色真美”计划过真要完,千钧一发之际完就完吧,眼下赶紧表白才是正经事。他可是一刻都等不了了,而且即便他等得了,祁念之这会儿肯定也等不了,这样下去不就被对方抢先了?也真是挺可笑的,对方亲都亲了,自己还在纠结表白顺序的问题。哎,谈恋爱好难啊,这还只是表个白,就已经耗尽了力气,比连续打两场篮球赛都费力啊。
“行,你说,我听着”祁念之被沈郁这神奇的脑回路逗乐了,他放下自己试图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用眼神描摹着这张平日里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脸。
沈郁平日里的冷淡和疏离就像一颗糖的包装纸,这包装纸极简却高级,作为一颗糖,实在让人勾不起食欲,反而像是理应要陈列在精致的琉璃罐子里的艺术品。似乎这颗糖的本质就不属于食品,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要放在水晶灯下细细观赏。
祁念之一直没什么桃花运,看来这一次他要把自己累积的运气一口气用完了,他居然捡到了这样一颗糖。祁念之自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无论眼前的人是糖还是艺术品,他都做好了准备。毕竟想要亲手毁掉一些看起来高贵美好的东西,才是人的本性。从当初在体育馆初识到现在,祁念之对沈郁已经耗尽了自己最大限度的耐心,任由对方在自己眼前晃悠了半年之久,这半年多对自己来说真得太折磨了。
祁念之笑了笑,想到当初刚接触沈郁,他原以为这颗糖的味道应该是雨后的茉莉,清晨的柑橘,或者是远离人间的茶园。随着渐渐了解,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了糖纸,这颗糖竟然散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咖啡香,那香味醇厚而浓烈地环绕在自己周围,勾得人食指大动,想要马上尝一口。这糖一开始就非常狡猾,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在糖纸之下,它之所以不想让人猜出味道,就是为了令来者出乎所料,越陷越深。如今,祁念之终于吃到了那颗糖,是一颗混合了花果香的咖啡糖。这糖风格百变,或酸或苦,或甜或香,层次丰富,令人沉沦。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沈郁对面等了很久,沈郁等自己的汗终于渐渐停了,才微微抬头紧紧盯住了祁念之的眼睛:“我没谈过恋爱,没经验,也是最近才跟好朋友出柜的,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始”。
“没想好怎么开始,就从现在开始,从我开始”祁念之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郁对这件事的先后顺序居然意外固执,虽然态度是固执的,是坚持的,但语气却不由得柔和了下来。他像请求似地问:“你让我先,行吗?”。
“好啊”祁念之感觉对方像是在跟自己撒娇,虽然表情不是在撒娇,动作也不是在撒娇,但这句话的实质内容偏偏在他听来就是在撒娇。像小猫的爪子,抓得自己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抱住眼前的人,把他揉进怀里。但是鉴于沈郁同学对表白顺序异常执着,祁念之硬生生忍住了自己想伸出去的手。
“我本来想准备一个比较有仪式感的表白。嗯,咳,就是那种比较复杂的,能降低失败几率的。谁想到‘今晚月色真美'计划还没开始就扑街了。我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市体育馆里那句一时兴起的话,一时兴起也是兴起,一时兴起的表白也算表白,对不对?”沈郁说完这段话,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大佬这些年来,还没觉得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紧张和窘迫过,他这会儿实在不想让祁念之盯着自己的脸看。
“嗯,所以我早就问过你。当时我一进球场就听见你喊的那句,因为离得太近了,我刚好又在找王莫凡。结果那时候我谁都没看到,谁都没听到,只看到了你,也只听到了你。我当时心想,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如果那时候你真得承认是表白的话,即便之前我们不认识,但那句话在你嘴里说出来,我也很难拒绝”。
沈郁“切”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不是因为被祁念之夸得不好意思了,而是因为实在太喜欢眼前的人,喜欢对方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地让人想笑。
“学弟原来这么爱笑的吗?他们背后都说你是‘冰山’呢”祁念之存心想逗沈郁,欺负这个人真得太令他愉悦了。他喜欢看沈郁因为自己产生情绪,无论是对方的喜怒哀乐,都想要拥有。祁念之一边说,一边抓住眼前人的手,轻轻地摩挲。沈郁脸上虽然挂着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但却没有把手抽出来。他眉头微微皱着,眼睛挑衅似地看着祁念之,维持着自己已经不堪一击的表象。祁念之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心花怒放”,自己现在大概就是这个状态吧,他心想:这什么冰山学霸?明明就是冰山美人。
“其实我挺爱笑的,就是笑点怪。平时不怎么笑,是因为真没什么好笑的啊”沈郁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以前张扬明明说自己是个念念叨叨,天天傻呵呵笑的中二病患者。谁知道上了高中,这个世界的笑点就弃自己而去了。想来大概是初中的时候笑得太猖狂,三年笑够了六年份,导致现在都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知道了对方的心意,祁念之就忍不住想要动手动脚,随手捏了捏沈郁的脸,发现手感实在是太好了:“是嘛?除了篮球场,剩下的你我还真不太了解”。沈郁点点头,觉得对方说得没毛病。一开始他们都只是因为外表才注意到彼此的,哪怕过去这么久了,两个人也依旧对双方在篮球之外的世界没什么了解。
“但是沈郁,我很喜欢你。不是粉丝喊口号,也不是随便玩玩,是认真的那种喜欢。我从来没对谁抱有过这样的感情,所以很明确地知道,你对我来说不一样,跟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而且这份喜欢,每天都在递增,逐渐压得我喘不过气。喜欢到等不及你开窍,等不及你表白,等不及你长大。今天看着你训练的时候,我突然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很荣幸,也能被你喜欢”沈郁微微仰了仰头,飞快地在祁念之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转身就要逃,这已经用光了他今日份仅剩的力气了。
“男朋友,就不能多亲一会儿吗?”祁念之刚要伸手拉住对方,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祁队,郁哥,你俩还在里面吗?没事吧”。祁念之愤愤地想:有个屁事,就你们事儿多。
“他们应该是要进来换衣服,男朋友,先别闹了”沈郁拍开了祁念之伸过来的狼爪子,飞快走到自己的橱子边,拿出校服就往浴室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汗哒哒的队服,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幸亏浴室在最里面,还是隔离出来的单间,不然真要在祁念之眼皮底下换衣服,那他宁可不换了。这时候一群队友在外面闹得更厉害了,沈郁来不及想那么多,快步走进了浴室。
祁念之生怕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没敢追上去,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沈郁离开的背影,胸口简直要燃起火来。门外的队友见他们一直没回应,以为真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队长不队长的了,直接推开了更衣室的门。一群刚训练完的,带着汗味的男人呼呼啦啦,你推我搡地拥了进来。
“队长,你在里面怎么也不出个声?谢哥刚来了,在外面找了你好一会儿”
“嗯”祁念之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甚至有点做了坏事的小紧张。
沈郁已经在里面的浴室换好了衣服,他稍稍整理了下情绪,这才走了出去,面无表情地说:“我刚才不小心蹭着栏杆了,让祁队帮忙上了点药”。
“严重吗,没事儿吧?”队员们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沈郁身上,他们嘴上那么说,但心里想得是:这两个人真动手了?到底是蹭栏杆了还是被祁队打了?祁念之趁队友们都围着沈郁嘘寒问暖的时候,一个人走出了更衣室,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让等在外面的队员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些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祁念之情绪不好,是因为他们天天没事找事,还专门破坏别人好事。难道这帮兔崽子是上帝派来帮助自己修炼成柳下惠的?祁念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