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故宫里的雪还未有动过的痕迹,茫茫白雪,与红墙金瓦共成一色,天际是茫茫的白,一切干净又纯净,宽阔宏伟的广场此时寂静,经历过一夜的大雪后安静蛰伏着,不动声色,凝望着眼前世人。
大家都屏息,咔嚓咔嚓声彼此起伏,都没有先动作,而是心照不宣的找角度拍了这一幅难得的纯天然的雪景后才动身进去。
人渐渐多起来,雪痕多了,本来干净的雪也变得灰暗起来,喧嚣声在故宫上方盘桓,许之圳拍完了想要的照片,心满意足,边走边低着头翻看相册。
谢北束着衣领,身长笔直,与他并肩,漫不经心的走着。
他只简单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记录眼前的美景。至于旁的,一概用眼睛记住罢。
只不过,即使不去看,都能感受到身边人雀跃的心情,甚至走着走着就踢踢踏踏蹦起来,他扭过头垂眸看去,正好看到许之圳翘起的嘴角。
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
瞎转到了一处宫殿,在故宫深部,或许是还没有多少游客走到,此处静谧安宁,院子里的雪地还很干净,有鸟儿盘旋飞过,卷起一片云。
许之圳抬起头,打量附近,想了想,说,“谢北,要拍照嘛?”
说是询问,其实没给谢北拒绝的机会,他俩走进院落里,雪地上就此出现两排脚印,蜿蜒到院中,谢北摘下帽子和口罩,拿在手上,随意站着,或倚或立,他多年拍杂志的经验老道,入镜极快,都不用凹造型,稍微变个眼神就入画。
许之圳更精神了,感觉皮肤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谢北今天穿得偏日风,宽松的白黄撞色毛衣外套,露出精致的锁骨,像是不怕冷的,实际上里面还穿了保暖内衣,只是瘦显不出来。下身是黑色绸制阔腿裤,半掩在裤腿下的白色板鞋。起得早,头发蓬乱的搭在额前,略长,他随意往旁边拨了拨,露出冰凉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和冷白皮,衬得他在亮白的雪地里也不失色。
哪个摄像师遇到极好□□、极易进状态的模特不兴奋,围着他拍了一圈,谢北神色不改,按着自己心情随意走走停停,两个人在院落里呆了二十来分钟,听到人群喧哗声愈发近了,估摸着是游客走到这了。正好也拍得差不多了,许之圳很满意,把塞在自己兜里的口罩帽子还给谢北,两个人趁人群来前先溜了。
临走前,一直揣兜看景的谢北突然出声,隔着口罩,声音有些闷,“要我给你拍一张吗?”
许之圳一愣,他作为摄像师,一直都是给别人拍,反而很少有人给他拍照。闻言他呆住,有些犹豫,还没想好怎么答复,谢北见他没反驳,先一步掏出手机,转头看了看附近景致,言简意赅,“那边很看。”
许之圳糊里糊涂就被他带到了亭边,头上挂着摄像机,顶着个毛绒帽,看上去傻乎乎的,眼看谢北就要拍了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声制止,“等等我弄一下。”
也不过就是把帽子理正,衣服拉扯好,然后站整,他冲着谢北弯唇笑着。
少年的笑容稚气又天真,唇角藏着的是一汪春水,是未知世俗的泯然。
谢北垂下眸,嘴角都不知何时提上去,连拍了好几张,然后放下手机,说,“好了。”
他倒是拍上了瘾,一直没给自己拍照,陡然一拍反而怀念起来,环顾一周,好像也没什么能入目的景,干脆掏出手机,“谢北,我们自拍吧?”
怕开了美颜反而失了韵味,特别是对于谢北而言,五官本就精致,再开美颜倒是过度了。左右无所谓,他打开苹果前置,拉过谢北凑近,冲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立刻笑出了酒窝。
谢北被他强行勾着肩,只得弯下腰,仰头,冲着手机也露出个浅浅的笑来,眼角漾起浅涟,微微上扬。
后面是就地拔起的巍峨宫殿,屋檐上落着雪,前面是两个男生,一个笑得浅一个笑得欢,都看着摄像头,眸中亮亮的,如出一辙的笑容。
边拍边走着,又逛了一小会。走前,许之圳拉了个单独行动的老大爷,让他帮自己和谢北拍一张合照。
仗着老大爷可能不知道谢北,许之圳把手机递给老大爷,转身跑到谢北跟前,拉着他站定,谢北捏下口罩,两个人快速解决合照,趁还没人看见时候赶紧离开。
当天,谢北更新了微博。
两张照片,一张故宫的雪景,简单粗糙但掩不住故宫本身的漂亮。另一张是他拍,他站在一株梅花前,花上簌簌落了雪,他凑近,捏着细细的枝干,抬眸望着眼前梅,侧脸如精雕细琢般,一时和娇艳梅花不分上下。
都知道谢北在放假,但是第二张他拍着实精致,构图和虚实景都恰当,一看就和第一张不是一个手法出来的。正逢谢北多少年没发自己照片了,大家嗷嗷直叫喊崽崽超帅,评论里热热闹闹猜着是和工作室的伙伴出去玩了还是工作拍照,表白的和推测的各占一片天下。
却无人留意到,第一张是幅风景照。
谢北敛下眸子,在屏幕上划了划,对许之圳说,“拍得很好看。”
许之圳回了个大大的笑脸表情包。
第42章
毕竟是过年,也没有公务办,许家成和许南凯负责收拾厨余,末了掏出麻将来,把餐桌扑上厚毯子,招呼着吴秀芳和黎盛静来打麻将。
许之圳赤脚在旁边挨个伺候几位祖宗,喂完猫粮又去铲屎,虽然也相处了几天,但还是接受不了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居然能拉出这么臭的排泄物。他拧着眉捏着鼻子冲去厕所解决干净,一舒气,慢悠悠走回来。
谢北晃着大长腿无处可摆,两条笔直的腿和旁边的茶几总是不对付,别扭的放着,许之圳多看了几眼,察觉出他不舒服,琢磨着去玄关拿了双旧拖鞋,丢给谢北,顺势蹲在一边,“少爷?赏个脸,换个鞋吧。”
他往下看了眼,抿抿嘴,也没说什么,乖乖换了鞋,许之圳则把换下的鞋拎回去,又去厨房捞了点水果,洗净切好摆盘,一盘放到麻将桌上,一盘端回自己房里,招呼谢北过来。
许之圳的房间不大,朝阳,窗帘大开,阳光肆无忌惮的涌进来,整个房间大半都落在光下,少数藏在阴影中。他的房间是从小住到大,所以保留着少年痕迹。四处摆放的手办、海报,乱挂的衣服,墙壁上贴的从奖状变成海报,经历喜好变迁,现在贴的是一个老电影的海报,奥黛丽赫本在墙上冲少年们展颜微笑,跨越世纪的容颜姣好漂亮,是许之圳在学校电影社团里学姐送的。
谢北本无意冒犯,但进来了就很难不看其他地方,只好大略扫了眼,然后大步跟过来,坐在了书桌前的旋转椅上。许之圳把自己摔进床上,趴着掏出手机,两个人默不作声,相当有默契的各自开始了峡谷奇遇。
过年的服务区照样爆满,许之圳来了两局,手感不怎么样,他蹙眉,寻思着要不换个游戏。
等待新游戏缓冲时,他掀眸一瞧,正好看见谢北懒洋洋往后仰在椅子上,拿着手机举到眼前,盘腿坐在椅上。他又垂眸,漫不经心敲着屏幕。看出来谢北今天情绪不高,他也没问原因,想必大过年的,不高兴的原因恐怕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干脆不主动提,权当没看见,希望他能自己处理好。
外面热热闹闹,里面异样安静。
中午的饭也很随意,许家成亲自下厨做的炸酱面,配上咸菜,给两个小伙子一人一大碗,送上门来,然后又急匆匆出去看牌局上局势怎样。
手机没电了,许之圳从床头柜捞过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跳下床在一团乱麻的桌子上扒拉出平板,摆到床头,打开视频app翻看着,准备挑个电影下饭。
正午的阳光异样温暖,打在背上暖烘烘的,他正翻着,轻微一阵风拂来,谢北在他身边坐下,端着炸酱面,咬住,吸了一口。
他支支手臂,斜过头来,问,“这部怎么样?”
谢北轻微眯着眼,才看清许之圳指的那部电影。
他随意点头,“好。”
熟悉的龙标出现,许之圳捞起炸酱面,也跟着吃起来。
下午三四点时,外面才彻底热闹起来。
许之圳从窗台上揉着眼起来,身上盖着薄薄的绒毯,出门前看了眼在趴在床上睡着的谢北,轻轻关上门。门外,许南凯和许家成蹲在地上择菜,厨房里热热闹闹挤了三个人,林鲶洗菜,吴秀芳抄着锅正往里倒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炸物的香味,而黎盛静抱膝在身边围观,见他睡眼惺忪,笑道,“午觉醒了?小北还在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