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圳肉眼可见的恢复正常,同时多了几分难掩的成熟。他在镜头前垂眸思考,眉骨和鼻梁含着光,桀骜的少年气收在眼里,抬眸时,亮得惊人。
可下了戏,那份少年感再没有伴随而来,像是被封锁在了班城体内,留在了《黄昏时刻》中。戏外的他,仅仅是许之圳。拖着脚步,懒散的抬头看着天空,鸟雀飞过,扑棱几下翅膀,他动动眼珠,只安然走过。
窗外是深邃的黑夜,灯光被尽数收拢在阴沉的黑中,许之圳低头无声念着剧本,全身的气质都收敛起来,只留下温润的一层拢在周围,眉眼低垂得近乎平淡,昏黄的台灯灯光透过细垂的流苏,在深色亚麻布窗帘上投下淡淡的轮廓。
陶川坐在他对面,偶尔从平板中抬眼,落在他身上,竟生出几分庆幸来。
这一遭对他来说或许是幸,不但顽强的挺过,熬过心魔,甚至愈加强大,比之前添了几分模仿不来的成熟和镇定。都说误入歧途最为致命,但他就这样走了出来,甚至沉着冷静的反思应对。他才二十岁,刚开始花一样的年纪,走过短短两年,已经同当初的少年大不相同。
陶川思考了一番,竟想不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立场不同观点不同,就她而言,她认为已是万幸,劫后必定光明无阻。
年少的戏大多是和张纯搭档,他活泼起来后和张纯玩得不错,但也仅限于此,对之前的事闭口不谈,只在闷热的片场打闹说笑,多个人聊天罢。
杀青时他毫无挽留,甚至多给不了几分笑意,只是心里重得快担不住,趁着还没离开,询问当地人哪里有寺庙,驱车上山拜佛。
这个地方就是现实中班城生活的地方,许之圳虔诚跪在佛前,阖眸下,心思万千。人心贪婪,这也希望,那也祈求,他一直都是个俗人,今天却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
寺庙在山上,周末爬山的人不少,香火不断,远远的能看到飘渺的烟雾。下山道上停停歇歇,路旁还有竹亭石凳,许之圳远望,同陶川说,比上山景好看。
陶川累得够呛,她以为这座山不高,没穿运动鞋来,走了截就累得够呛,小潘赶紧搀着她走,下山稍微轻松些,不过也没心情回他,只点点头应付过去。
小潘背着包,跟在许之圳身后,好奇的看了看下棋的老人,嘀咕说真挺悠闲的。
许之圳调侃,回了北京大家都悠闲了,小潘赶紧吐着舌头笑着含糊过去。
许之圳单方面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假,说要休整休整,陶川没有拒绝他,于是工作室原先的计划全部改动,之前的综艺倒是硬推不掉了,好在筹备时间长,现在还在报备阶段,估摸着八九月份才开始。
大家都知道原因,选择等待,想让老板完全恢复起来再开工,但没如愿,许之圳回北京后又重新找陶川,说想控制之后的工作量,他还是想主攻影视作品,其他的不多做强求。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陶川没松口,只说让他先静静,过段时间再说。许之圳知道她的意思,不过一时强扭不过来,他也不愁,转眼就溜出去玩了,剩下陶川还在原地忧心。
九月的太阳很大,许之圳耷拉着眼皮躲在伞下,看着远处的俊男靓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沙里的脚丫子,有些心累。
谁能想到,综艺没拍上,来了部电影。
钱荷亲自找他,希望他帮忙客串新电影中的角色。当年一语成谶,如今的许之圳却难免感慨,在三亚的大太阳里暴晒了一天,晚上在酒店忙着护肤,顺便打电话给谢北吐槽。
谢北倒是心宽,说这多好,人家认可你才找你拍电影。许之圳却不乐意,他暑假刚和专业老师说好下学期跟着他屁股后头磨,才因为坦白了拍电影时候的事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想着去修炼一个学期找找感觉,转眼钱荷找他,他只能应下,然后再灰溜溜去找老师请假,意料之中又被骂个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他担的名义是友情出演,演的是男主的少年时代。这是部现代背景的电影,灯红酒绿的俗套爱情故事,多年好友一朝相恋,本质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年少各有各的对象没看上对眼,奔三十了愁着呢,回过头一看,好家伙,这不一现成的吗。
轻松快节奏的喜剧电影,许之圳看剧本觉得不错,拍得好应该口碑不会差,也算是钱荷的新尝试。少年戏份占比不多,毕竟婴儿时期、小学时期、初高中时期挨个都拍了,总得留着空档给真正的男女演员。
但和他搭档的女演员很亮眼,是名很纯的新人,叫黎烟,海戏大一新生,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漂亮又清纯,是新疆人,素颜特别好看,化浓妆却有股说不出的异域风情,让人移不开眼。许之圳觉得这是钱荷挑中的下一枚实力股,迟早她能有一部大电影。
虽然答应时候为难也不乐意,但为了人情必须得接。但真正来了反而放松下来,三亚的氛围极其舒适,除了太晒了,许之圳没戏时就喜欢躺在沙滩大太阳伞下,旁边放着杯柠檬水,戴着太阳镜懒洋洋的瘫着,偶尔望一眼俊男靓女,实在是爽得没边了。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包括拍戏时,他作为那个俊男在沙滩上跑,实在是累得够呛。
除了三亚的外景,还有必不可少的校园戏。他穿上久违的蓝白校服,揣着兜,斜挎着包,坏心眼的跳出来吓唬黎烟,或者坐在后座整天没事干戳她的背揪她的辫子抄她的作业。
许之圳跟钱荷吐槽,这男的怎么从小到大一副德行,小时候就干这个,长大了还搞,不无聊?钱荷就拿着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后来发现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只好无奈的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以及恋爱戏份。许之圳和刚认识不到三天的貌似也是钱荷手下的年轻小女生,纯情的搞了个借位吻,还要一起搂着在黎烟面前秀恩爱,当然黎烟也抱着个男生在他面前走了趟,彼此醋完了,拍完几个年轻人脸都红彤彤的,赶紧让助理上来给点凉水压压脸色。
杀青极快,甚至还没喝够三亚的新鲜椰汁,没看够裸露着大片肌肤的美女们,许之圳回到了北京开始上学。
他回去得不巧,旧代言挂在西单商场里的照片刚被撤下,是他难得一个知名度挺大的代言,在西单有个独立的直营店,陶川谈下来狠花了一番功夫,他一直没空去打卡,这下有空了,却因为代言到期被换下了。说到底,也有他的原因,他拒绝了一些代言的邀约,甚至有两个相当不错。档期到的自然直接没考虑续约,他只一门心思想着休息,想着抛开一切,好好的回他的龟壳里思考人生。
他看着崭新欢颜的代言人冲着他笑,说不清心情是怅然还是释然,在旁边奶茶店买了杯珍珠奶茶,也没戴口罩没戴帽子,有路人会看他,但也只觉得很帅,也有人觉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他站了会,又转头看了眼另一侧,巨大横幅和店面招牌立着的谢北,耸耸肩,走了。
第94章
陶川再次见到许之圳,是在学校旁边的西餐厅,一楼是安静的咖啡厅,她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等他。
她拿起白瓷杯,氤氲的白色雾气上飘,咖啡香气在四周弥漫,低垂的灯藏在假树枝里,缠绕蔓延在隔挡的小屏扇边。窗外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北风呜呜的吹着,十二月了,北京冻得仿佛冰窖,但一推门,暖气扑面而来,还有拥抱着挤过来的咖啡香蛋糕香,让人下意识放松下来,卸去风雪中行走的疲惫。
店员领着许之圳走去,离两三步时微鞠躬离去,许之圳斜挎着背包,偷偷放轻了脚步,走到陶川背后再突然出声,果不其然陶川被吓到,手上的银勺都掉到桌上。
许之圳含笑说了声抱歉,陶川瞪着凤眸嗔怪似的,他坐到她对面,招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又单要了把银勺送来。
陶川认真端详他,戴着黑框眼镜,脸庞比之前圆润了点,但英俊即使藏在大黑框下也难掩,套着央戏的黑长袄,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黑色休闲裤,一脚蹬英伦风短靴,背着nike的斜挎包,和身边大部分央戏学生看起来相差无几。
咖啡送上,许之圳转动着银勺,往里投了颗方糖,轻轻搅拌,笑道,“选的这地挺巧,大一开学,年能靖请我们一宿舍的在楼上吃过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