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嘶吼(6)

T1跪在我身边,一边徒劳的按着我胸口的破洞试图止血,一边请求支援。

我在我自以为的生命的最后一刻,听见T1的声音遥远又辽阔。他难得失了冷静,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着说:“6034囚室,执行部郑儒袭击了T3。T3严重失血。请求支援!!”

☆、不死

当我在医院的重症病房睁开眼,看见各种显示我还安稳活着的仪器和苍白的墙壁时,心里最先涌起的是对活着这件事的强烈失望。

然后才是一场噩梦一样的记忆回笼,连带着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一起提醒着我,真正死去的人是谁,苟且活下来的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该感谢T1出现的及时,还是该埋怨他做了多余的事。不过如果是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我大概也会和他做同样的决定。

我在制定好全部计划,离开监控室之前,不仅是打开了我身上的摄像头,而且还将摄像内容实时传送到了T1那里。他是郑儒的计划中因为游离事外而断裂掉的一环,我便顺势将他重新脱下了水,重新编入我可以得到援助的那一环。

我赌我们搭档多年的彼此了解,会让他在关键时刻读懂我与魅童与郑儒的交谈中的信息。他最后果然来了,开出的第一枪击中了郑儒的手,间接偏移了那颗瞄向我心脏的子弹的轨道,救了我一命。

这些既是我对于自己计划得以顺利进行的推测,也是前来“慰问”的调查组告诉给我的信息。

他们套走了我知道的所有信息,然后回报给我我已经知道的所有信息。一如既往的流氓风格。

关于魅童和郑儒的后续,我还是从另一个探视我的人那里听到的。

T1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在进入病房之后一句话没说,只是把我病床边的凳子搬到了窗边,然后就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我以为我会等到他的抱怨或者是愤怒,比如抱怨我为什么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却没有告诉他,比如愤怒我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把他拖下了水。但是他都没有。

我们只是静静的在那间病房坐了一下午,因为还在医院里,所以连往常的互相递火一起抽烟的流程都省去了。

后来还是我按捺不住,问了他后续发生的事情。

T1冷淡的说魅童因为非人类,尸体已经被白大褂们拖走做解剖去了。郑儒虽然立即被捕,但是他已经疯了,调查组没能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在被囚禁起来的第二晚,郑儒徒手撕开了自己的脖子,抓断了动脉,自sha了。

调查组重新建立了关于魅童的档案,要从头积累相关的东西。至于T2……他不知道藏在了哪里,还没被找到。虽然他杀顾总不是出于本意,但是仍难以避免组织内的惩罚,如果他能就此隐姓埋名离开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个有利的结局。

我看着窗外渐渐变得橙红的天色、在远处的地平线翻滚的火烧云,忽然就松掉了心里沉沉坠着的那口气。我不由得想到,明天将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T1刚才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我,这时他突然别开了视线,带着一丝犹豫的说:“其实……在抓捕魅童的那天,我的视角是跟在了你的身上。不过他太快了,我并没能看清楚他。我觉得我……很对不起T2。”

我在这一刻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我忽视了本可以和T1共进退的机会,我把我的队友当成了实现目的的工具。我最终快意的杀死了魅童,留给T1的却只有后知后觉的歉疚。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是好,因为无论我说什么,都像是给自己的辩白。

T1好像自知失言似的回过神来,匆匆的和我告别,离开了病房。

他说:“T3,你好好休息。我等着你回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一周之后,我出了院。上面看在我还没痊愈的份上,把我下放到分局,给我派发了一个不那么正式也不危险的任务,他们找了一个新人和我一起去外面调查和魅童有过接触的人。

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监控那栋办公大楼里的上班族们,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有异状。有的话就上报隔离,没有到话就一直在车里枯坐。

中午午饭时间,菜鸟新人下车去便利店买盒饭和饮料去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听着广播里的摇滚乐,隔着车窗远远的打量着忙碌的办公大楼。

驾驶席的车门打开,我头也没回的问:“今天的盒饭是什么?要是再有青椒,我就把你小子……”

上车的人不是那个菜鸟。

T2比之前憔悴了很多,我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他了。

T2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看我。他说:“你为什么要杀了魅童?”

我喉咙干涩,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因为他魅惑了你。”

“他只是给我看了一个更好的世界而已。”T2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和每一次拼死的任务都是有意义的。但其实不是,我们只是从同一批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配件而已。品质不合格的可以丢掉,用坏了的可以丢掉,哪怕只是某一天看着不顺眼了,也可以随时丢掉,从剩余的替换品里挑出顺眼的新品。

“是他告诉了我,我可以成为更不一样的人,我们可以有另一种人生。但是你把它毁了。”

听到前半部分时,我还想告诉T2,如果他只是厌倦了特工的生活,我可以和他一起逃离这些。然而当我听完T2的最后一句,我顿时如坠冰窟。

我一直在被“魅惑”二字误导,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魅童对T2的魅惑并不是情与色的诱惑。他靠编织一个一切都会更加美好的梦境,诱使T2陷入他的圈套。

如果只是单纯的梦境,他也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在于,魅童的梦境里他才是主角,所有T2所设想的未来,都非他不可。

T2不是真的开悟了,他只是陷入有魅童存在的那个梦里而已。

我抓住T2的手,生怕他从我的眼前再一次逃开一样。我竭力保持着镇定说:“你的那个未来不是只有他才能给予你的。组织上一直都找不到你的踪迹,你可以从今以后都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你……”

T2摇了摇头,打断了我:“已经没有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顾总曾经说,有传言说只要杀了魅童,他的猎物就会被解救,也有的传言说,魅童的猎物只要一次中招,就将永远成为他的祭品。

我对T2无计可施。

T2露出了一副惨烈的苦笑,抬起了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原来是一直握着一把枪的。

我以为他要杀了我为魅童报仇,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宣判。如果最终能死在他的手里,我大概也可以无憾吧。

然后枪声响起,我完好无损的睁开眼睛——看见了T2血肉模糊的头颅。

我在那一刻忽然了然了魅童死后郑儒的疯癫,我明白了他撕开自己的脖子和动脉的举动。我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那辆车,在某一条小巷中扶着墙呕吐,直到痉挛的胃快要随着内容物被我一起吐出来。

我没有再回到车里,我把身上所有鸡零狗碎的通讯设备定位设备全部摘下来丢到了小巷深处。之后我只是一路向前走,试图离所有的追赶着我的东西越远越好。

一直走到夜里,再也走不动,我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酒吧。

一杯又一杯的酒精下肚,我被躯体上的不适搅和着脏腑,失去了对自己的头脑和精神的掌控。那些我试图遗忘的东西更加不易不饶的顺着酒气翻上来,毫无逻辑的在我面前穿插变幻。

我痛苦的趴在吧台上,几乎抬不起头。我在酒保面前掷出又一张纸币,说:“再来一杯……极地烈焰……”

我身边的高脚凳坐下了另一个人,他也推过去一张纸币,对酒保道:“我要两杯,其中一杯请这位先生。”

我艰难的转过头,从晕眩的视线里看向那个男人,即便我现在醉的不成样子,我还是能看出来那男人漂亮的不像话。他嘴角挂着自信又游刃有余的笑容,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我对酒吧里这种专挑酒醉的人下手的浮浪子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对那杯燃着火焰的酒没有任何意见。

又两杯酒下肚,我看见漂亮男人的笑容更盛。我不知道是我血液里的酒精浓度终于到了极限,麻痹了我的神经,还是后来经由他手的酒杯有古怪,我彻底的晕倒在吧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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