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星(32)

作者:安德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无奈般地耸了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不过还好,他自作自受,惹了□□烦,我过去补了一刀,暂时脱身。后来搬到襄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避开他。我知道他还是会有再找上我的一天的,但没想到这么快,还牵连上了你,对不住。”

费遐周还想继续说下去,嘴唇翕动,几次想要开口,冲上喉间的却是刺痛声带的酸涩。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却明明连在梦里都无法挣脱阴影,一旦入夜便是遍体寒意。

听着这一切的聂瑜丝毫没有获得知悉秘密的快乐。

他见过费遐周被扼住喉咙、喘不上气时的痛苦神色,他没办法因为所谓的好奇心而且戳他人痛处,才因此什么都没问。

但这不是为了让费遐周亲自揭开伤疤。

“行了,不是非得说下去。”聂瑜打断他,“我爱多管闲事,但不爱窥人隐私。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养伤,而不是……这些事。”

费遐周深呼吸一口气,坐在床边。

“你知道吗?看着伤口刚刚愈合的地方再次受伤,一遍又一遍,时间久了,就会觉得痊愈这件事根本没有意义。还不如不愈合,这样下一次的新伤就不会来得那么快。”

他抬起头,对上聂瑜的视线。

“聂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嗯,蠢死了。”

聂瑜蹲在他的面前,用从下往上的仰视的角度看着他。

“饭菜太咸你会埋怨我做饭没脑子,伤口化脓你反而什么都不说。你是不是有病?还是故意针对我?”

费遐周瞪他:“你做饭本来就太咸了。”

“那就说出来。”聂瑜一字一句,说得诚挚,“不喜欢、不想要、不愿意、不开心。我没那么聪明,你说出来我才会知道。”

费遐周活学活用:“你刚才凶我的时候很吓人,我不喜欢,你给我道歉。”

“……”聂瑜无语,“不是让你用来针对我,妈的,你是蠢蛋吗?”

“你人身攻击我,道歉。”

聂瑜白眼翻上了天。

过了好久后,费遐周听见对方说。

“咳,对、对不住。”

在道歉这件事上,聂瑜十分生疏。

“只要你好好养伤,我以后……以后不凶你了。”

你这个人啊……

费遐周的心里宛如过山车,前几秒还在悲伤,这会儿却感动地想掉眼泪。

你还是凶一点好了。他这样想。

否则你一旦变得温柔,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软刀不伤人,却能一剑刺心。

☆、太阳照常升

凌晨一点,费遐周彻底睡熟了,聂瑜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出了家属区再过一个桥,在桥下的码头边有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头亮着灯,走近了还能听见吉他声。

聂瑜敲了敲门,笃笃、笃笃笃、笃笃,这是他和枚恩的暗号。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吉他声停下,枚恩开了门,屋内一股速溶咖啡的香味。

“不知道。”聂瑜瘫坐在他的床上,有点忧愁,“心情不好,睡不着。可能这就是青春期的烦恼吧。”

“别演了。”枚恩拨弄着吉他弦,一眼识破,“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多做几条数学题划算。”

聂瑜难得没有搭腔,没头没脑地说:“你还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吧?那时候我武侠剧和古惑仔看多了,总喜欢逞英雄。靠一双拳头就想行侠仗义,别人叫我山鸡哥,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挺乐呵的。”

枚恩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了以前的事儿。

“以前我有个邻居,小我三岁,住我家前面的巷子。他年纪小嘛,长得又瘦弱,老被抢零花钱。我后来就把那群臭流氓给收拾了一顿,眉毛上被那混蛋挠出了好长一个口子,到现在还有一点痕迹隐在那里,我奶奶没少骂我。后来上了高中,慢慢也就不喜欢打架了,但是有看不惯的混蛋还是忍不住上去教训几顿。说好听点,我可能也算是乐于助人了?”

枚恩不解地问:“你这么晚来是为了跟我夸耀你自己的?”

“我是想说,我大概还算明白以前做的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但是最近……我有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了。”聂瑜摇摇头,“你懂吗,就是……跟照顾流浪猫不一样,跟替赵萌萌出口恶气也不一样。我一开始只觉得自己挺好心的,但是后来就……反正就是……”

聂瑜眉头紧锁,“反正我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枚恩已经听不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算了……当我胡说八道的吧。”

聂瑜放弃挣扎,张开双臂往后一仰,瘫倒在床上。

枚恩最近在写一首新歌,缓慢而温柔的曲子,词儿还没填,他便随意哼哼两声,老旧的木吉他银色低沉而醇厚,河水拍打着码头,夜风萧萧掠过木窗。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琴声的缘故,渐渐的,聂瑜平静了下来。

他再次开口:“今天晚上费遐周给我说了他初中时候的事儿,具体我没听太明白,但好像他初中被宿舍里一混蛋欺负得挺惨的,一到晚上就害怕,他的梦游症好像也是这么来的。”

吉他漏了一个和弦,枚恩抬起头来,颇为惊讶:“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被欺负的人。大城市少爷的派头这么大,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怕成这样?”

聂瑜瞪他,反驳:“你别这么说,他今年也就不到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前两天在建陵的那个事儿,他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

枚恩摸了摸下巴,思索:“可我听见的传言里,费遐周可是个厉害人物。”

“什么意思?”

“我这段时间不是换了个新的声乐老师了吗?他之前在建陵一中做过实习老师,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费遐周。”

聂瑜抢走他的吉他,瞪大了眼睛:“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我刚知道你就去建陵了,我怎么跟你说?”

枚恩把宝贝吉他夺回来,护在了怀里。

“说是他们学校之前出过一个事情,有个女生晚自习结束之后被一个男生侵犯了,但女生当天受刺激太大没有敢告诉别人,过了两天缓过来后才再去报警,但她这时候拿不出有效证据,那边又打死不承认,一直没能有个说话。”

聂瑜不明白,“这跟小周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

聂瑜骤然噤声。

枚恩咳了咳,继续说:“我那个声乐老师说,那天下午他在替人代班自习课,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教室外突然跑来一个人闹了起来。因为实在太吵,学生都没心思写作业了,他也就出门看了两眼。”

“看见了什么?”

“一个个头挺高的男生在骂街,骂得挺难听的,一直嚷着费遐周的名字。据说当时场面特别混乱,那小子被好几个男生拽着才没过去揍人,对面一整栋楼的人都在看他们。但你猜怎么着?费遐周那叫一个淡定啊,坐在位置上刷题,直到最后保安来了把那小子赶走,他头都没抬一下。”

聂瑜还是没懂,“你说的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骂费遐周的那小子,就是那个死不承认的肇事者。他当时一直在骂‘你他妈竟然算计我’之类的话,结果,他第二天就被警察带走了。他们学校里都在传,是费遐周掺和进了这件事儿。”

枚恩一面摇头一面感叹:“你说费遐周这人奇不奇?闷声干大事啊,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扭头就把人给送进去了。”

“你这话最好是褒义的。”聂瑜横眉警告,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费遐周就办了转学手续,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就走了。然后就来襄津,搬进你家了呗。”

聂瑜摸了摸下巴,“那个肇事者呢?他最后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不过他当时没成年,据说给女生家里赔了一大笔钱要求和解,最终好像也没怎么样就不了了之了。”

枚恩使劲儿挠了挠头,从不清晰的记忆力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我记得他家好像有点背景,他爸爸开什么大型工厂,挺厉害的。姓什么来着……姓……哦对了,姓常。”

姓常。

聂瑜静默了半分钟,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枚恩喊他:“干嘛呢你?”

“小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先回去了。”他拉开木门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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