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一周,于小小回了一趟家,推开门就听到很不舒服的争吵声,不同以往,于小小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要闹出这些事?”于母哭着指责。
“你年轻的时候,也赌,我陪你扛了过来,孩子们当时还小。后来生意做起来了,我以为你变好了,也不管钱了,原来你每年都拿去赌了,要不是我今天顺路去看了下临江路那边的两间商铺,是不是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
“小小今年也要毕业了,她还在准备考研,你要她怎么想?”
于父只听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于父是个话不多的人,以前每次吵架,就算于母说干了嗓子,都撬不出于父的一句话。
“小小,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于母突然看见于小小,停住了对于父的追问。
这是于小小隔了很多很多年,第一次看到母亲焦急,失望的样子,眼泪似乎都哭干了,眼眶很红很红。可是他们两人看上去都不想告诉于小小发生了什么。
“我去做饭,小小,想吃什么?”于母问道。
“我去做吧。”于小小淡淡地回道。她不问也知道家里肯定出事了,而且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父亲赌钱赔了很多很多。以前于母偶尔回老家的时候,她就知道那段时间于父会出去玩牌,不过她觉得父亲只是和朋友打打麻将,也没有告诉过母亲。有一次于母回来,突然发现某张银行卡存款少了几十万,两人大半夜争吵,于母甚至还气的准备收拾行李回老家。那时候,于小小还有点责怪于母总是要找父亲吵架,最后不知道怎么把母亲劝下来了,后来于小小才知道,其实于母一再的包容只是为了自己和姐姐。
于小小一边做菜一边哭,却又不敢哭出声音来,这是她记忆以来第一次那么恐惧和害怕,她不知道这个家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懂为什么老天爷会突然让她经历这种事。这么多年来都顺风顺水,什么都没愁过,什么都不用担心。明明姐姐去年毕业的时候,家里还好好的,姐姐在上海工作也很顺利,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快毕业的时候出事了?而且还是在自己准备考研的时候,甚至说,在她喜欢张俊,在她准备表白的时候。
三个人简单地吃完饭,各怀心事,却一句话也没说,于小小刷好碗,洗漱完就去睡觉了。凌晨两点,又听到父母房间的争吵声,甚至有摔东西的声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小小最害怕的就是看到父母争吵,不管小吵大吵,她都会觉得受不了。忍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朝父母大喊道。
于母也知道瞒不住,还是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她。于父这段时间赌博,输光了自己卡上的钱,还把临江那边买了好几年的两间商铺抵给了别人,单这几年的成本都投了近八十万。一夜之前,于小小好像知道什么叫倾家荡产。她有点想象不出那么爱自己的父亲,那个支持自己去追凌恺泽活动的父亲,那个每次给零花钱都是正常好几倍给的父亲,竟然赌到倾家荡产。她一下子好像见到了一个完全没有责任心的父亲,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父亲。
第二天于父照例去做生意,于小小和于母在家。
“小小,妈妈想回老家。是妈妈对不起你们,没有管好这个家。你下周就要考研了,学费的事别担心,我在老家账户上还有几十万,这个你爸爸不知道。就算我们母女什么都不做,也能够生活几年了。你爸爸那边的生意以后就让他一个人做吧,他要继续堕落还是重新飞黄腾达,以后都和我无关。”
“嗯嗯,我给你订后天的机票,你回家先看看外婆吧,或者去上海看看姐姐吧。”于小小突然很心疼母亲,她也不想再为这个家争取什么机会了,好像对父亲所犯的错已经不想原谅了。
而于小小似乎被推着一夜长大。
接下来两天于小小和赵桐桐他们说了声家里有事,没去学校,周二下午送完母亲登机便直接去了学校。
“小小,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水池边洗衣服的时候,李雪就注意到于小小的状态不太对,又联想到这两天没来学校,关心地问了于小小。
“没事,马上考研了,有点紧张。”李雪没有戳穿她,那就等之后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周三晚上,一样在西安做生意的表姐,打电话告诉他,于父更加堕落了,店里不去,一个晚上在赌场输了十几万,要不是好心的熟人得到消息告诉她,身边的亲人估计都没人知道。
表姐让她回去看看,于小小说了不回去,她似乎失望到极致,不想再知道一点关于父亲的消息。过了两个小时,她还是没忍住给父亲发了视频通话,父亲挂断了。
晚上,母亲得知消息也打电话给于小小,“小小,你明天回去看一下吧,毕竟她是你父亲。”
“我不回去。”于小小很笃定地说。
“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妈了。”于母第一次很严厉地责怪于小小,随后便掐断了电话。
于小小知道,尽管母亲嘴上说着不再管父亲了,还是忍不住通过嘱咐自己去管,去引导父亲,去知道父亲的消息。那一刻,于小小,觉得母亲真的很难,一个家庭的和睦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她觉得一路走来,那么多困难,好像都是母亲在扛,也是母亲最痛苦。
姐姐一直在老家上学,于小小也是大学才考来西安,她突然有点羡慕姐姐可以什么都不用知道。她不用体会于小小一个人在西安看着父亲堕落的心情,她不用体会于小小现在的绝望。
第14章 变故(中)
周四早上,于小小很早就起床回家了,到家的时候是七点。于父还在家,房间门开着,灯也亮着,于小小直接走了进去,许是听到动静,于父也看向门口。于小小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她突然有点害怕这样的父亲,于小小见过这样的眼睛,电视里的赌徒赔完身家的眼睛。
“表姐说你昨天晚上输了十几万?还借了高利贷。”于小小淡定地问道。
“怎么别人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于父反驳。
“那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昨天是不是还去赌场了?老妈都回去了,你怎么还做这种事情?”于小小抱着一丝希望想听到父亲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她从父亲猩红的双眼里就知道,即使父亲说了,她也知道事实是什么。
“你们想听什么我说没有,你们信吗?”
“你怎么到现在了还说谎?”于小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气愤还是心痛,下意识就推了父亲一把。
“你干嘛?”出乎于小小的意料,父亲也很重地推了于小小。于小小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这是二十一年来,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动手。以前,亲戚总说父亲特别溺爱自己,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她小时候也总笑着对亲戚说,“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爸都会给我摘下来。”
可是这样的父亲,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比起这段时间对父亲赌博的痛恨,她现在更难过的是父亲第一次推了自己,还很重。后来很长的日子里,于小小偶尔想起父亲推自己的场景,想起父亲那双猩红的眼睛,都会有突然的窒息感,她好像劝不了自己走出来。
许是于父也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推了女儿,看着于小小的肩膀,停住了几秒。
“我还要去店里,你也马上考研了,赶紧回学校。”
“你还知道我要考研。”于小小很平静,又似乎带着自嘲。其实送完母亲,机场回学校的路上,她就决定弃考了,她想赚钱了。她不想再让母亲为自己花钱,她想那笔钱起码母亲自己能过的舒舒服服。
于父没有回答,起床就准备出门。父亲的手机铃声这时候响起,“于生,我们离婚吧。”
“好。”父亲没做任何挽留,答应了母亲。
于父走后,于小小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哭了起来,这个家庭好像真的要散了。不过于小小支持母亲的决定,她想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至于父亲,她似乎想放弃了。本来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要是父亲并不是表姐告诉自己的那个样子,要是能看到父亲一点点知错的样子,她要不要再劝一下母亲,要不要调节一下,要不要也原谅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