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上缠绕着诡异的紫色妖气,浓郁而不详之感如同蚀骨之蛇一般一寸一寸地缠绕在刀身上。
随着源冴拔刀的动作,那些诡异的紫色妖气变得躁动不安,一圈一圈地向外逸散着,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禁锢于方寸之间,无法离开。
突然,刀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发出低泣似的嗡鸣声,一阵银白的亮光闪过,将那些雾状的紫色妖气全部圈回刀鞘上。
——绝对不可以□□!绝对!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这样反复地劝诫着。源冴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浓厚乌云,在翻滚的乌云和雷电之中,仿佛有着一只巨大的紫色蟒蛇若隐若现,带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嘶嘶声。
*
「那个异类会毁灭这一切。他从未真心认同我们作为他的伙伴!」
而他们口中的“异类”,只是垂着眸子,轻抚身后的蛇头,转身离去。
「神明竟然也会轻信预言。」
「无趣。」
*
惶恐不已的众神决定对“异类”进行神罚,剥夺他的神格,打碎他的魂魄,将他抛弃于狭间之中,永生永世。可笑的是,竟无一人反对。
在预言的面前,一举一动皆是反抗,一言一行皆是辩解。
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缕残破的灵魂,沉睡于狭间之中的永夜角落。
虽然“异类”已除,但是心怀恨意的堕落之力却在一夕之间卷袭高天原。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阴冷刺骨的瘴气。
神明们别无他法,只得将怀有净化之力的神刀作为容器,把所有的瘴气封印到神刀之中。沾染了瘴气而无法彻底净化的神刀,被一起丢在了狭间之内。
神刀不停地吸收并净化着象征着不详的力量,阻挡“异类”的苏醒。直到一位自称“阴阳师”的人类来到狭间,唤醒了这一切。
*
这是一个关于邪神与神刀的故事。
带有不洁之力的邪神和带有净化之力的神刀。本应该是最为水火不容的存在,却在狭间之中陪伴了对方最为黑暗了千百年时光。
人类供奉着邪神,希望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神明,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
邪神微笑着接受人类的供奉,希望能够借此重塑神格,再次成为真正的神。
于是,邪神将被人弃置了千百年,刚刚化形的神刀付丧神的记忆夺走,托付给了阴阳师。神刀本体则是留在了自己身边。
「等到付丧神成长之后,由他解开封印,让他与我合而为一。那时候,我将恢复所有的力量,甚至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只要同时掌握了不洁之力与净化之力,就无需再畏惧那可笑无比的神罚。
「我将会重临京都。」
邪神微笑着,猩红色的蛇瞳之中布满寒霜。带着黑紫色蛇鳞的巨蛇围绕在他身边,在虚空中游戈着。
黑紫色的鳞片连同血肉渐渐沙化,空余残躯骨架的巨蛇渐渐聚拢,成为一体。
「再次成为真正的神。」
在他的身前,白发红眸的年轻源氏家主正抱着一个男孩。男孩也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因为没有打理过的缘故,显得有些凌乱,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
年轻的源氏家主微微勾唇,淬炼着鲜血的红眸之中满是野望。
「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八岐大蛇大人。」
☆、C5.八岐影02
“八岐大蛇……”
那段回忆太过冗长,也太过沉重,时间横跨了千百年的时光。在狭间之中,还未化形成为付丧神的那段时间,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除了愈发刺骨的瘴气之外,就是绵延不绝的孤独。
这种孤独并非来自于他本身,那时的他并不具有思维,孤独感的来源八岐大蛇。
源冴一时失语,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看来你也想起来了,神刀,”八岐大蛇漫不经心地说,“那么,你现在对于这个世界有何看法?”
对于这个可笑的世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还是称呼我为‘源冴’吧,神刀什么的听上去好奇怪,更何况我本来就是无铭之刃。”源冴叹了口气,摸着手中的神刀。覆盖在神刀上的妖力根本不敢靠近,甚至退避三舍。
虽为神刀,此却无铭。刚刚诞生的无铭之刃,甚至还未来得及取名字,便被抛弃在狭间之中。
“至于看法嘛……算不上有什么看法吧。硬要说的话,‘是一个很棒的世界呢’,大概就这样。”
“所以说我才讨厌这种神明的造物……就连负面情绪都少得可怜。”八岐大蛇对于源冴的回答有些无语凝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对于这一切就没有什么怨言?”
“说没有肯定是假的,不过想到我得到的一切毕竟都是假的,那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源冴笑了笑,回答道。清澈的紫色眸子里盈满了温和的笑意,与八岐大蛇猩红的瞳孔之中流淌的寒意形成对比。
“那看来我们的谈判是破裂了,神刀。”
八岐大蛇举起了手,匍匐在四周的骨蛇接收到信号,高高地抬起来头,摆出一副准备要攻击的姿态。
毫无压制的气息扩散开来,使得祭坛外面的天空上积蓄起一片黑紫色的乌云。乌云遮挡住了全部的阳光,使得祭坛之内最后的一点光亮都被剥夺。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这是八岐大蛇的「神魔空间」,一切生灵在这个空间之内,都会被笼罩在八岐之影之下,五感尽失。
“啊,事情果然变得麻烦了起来。”源冴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作为付丧神而拥有的敏锐五感在这里毫无用处。而他又不能拔出神刀,那样就等同于解开了原本加在八岐大蛇身上的封印。
被储存在神刀之上的瘴气会全部回到八岐大蛇身上,到那个时候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
“源冴……”
“是谁!”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源冴将神刀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却依然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是幻听嘛……”
毕竟按照道理来说,进入「神魔空间」之后是五感尽失的状态。
“源冴!”
这次源冴相信自己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划过一道小口,隐隐透进来几缕微光。
缝隙一点一点的扩大,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鬼切?”源冴的眸子一点点的睁大,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鬼切已经变回了最初的样子,柔顺的黑发贴在肩膀上。只不过他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的不好,额前和胸口绑着绷带,隐隐渗出点点猩红。衣服上也破了许多地方,露出的肌肤上满是划出血的伤口。
鬼切看上去比源冴更加无措,他抿着唇,鎏金色的眼睛微微下垂,似乎是想说什么。
此刻的情况也不容他多说什么,感受到身后某位有些生气的邪神正在步步逼近,他也只得先牵起源冴的手,拉着他两个人一起往外跑。
那道缝隙看起来似乎很近,但是两人拼尽全力也跑上了许久才从那道缝隙之中穿过。
身后追赶的气息停了下来。还未完全解开封印的八岐大蛇无法使他的本体离开源氏祭坛。似乎是明白了这个,天上的乌云散尽一切恢复了原样。
*
“源冴,对不起……”鬼切低声说,鎏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好一会儿才敢看向源冴。
源冴愣了愣,严肃地直视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心里却在暗自发笑。
总感觉像是某种小动物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眼看着源冴久久没有回应,鬼切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还有当时大杀四方的气势。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关于这一切。”实在是不忍再去看那可怜兮兮的目光,源冴垂眸叹了一口气,避开鬼切的目光,声音冷静而温和。
鬼切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源氏的事情倒豆子似地全部说了出来,在其中顺便穿插了自己的故事。一板一眼的样子就像是在作报告一样。
“原来如此,”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之后,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源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兄长还真是过分呢。”
“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您还是固执地要称呼那个家伙为兄长吗?”相比起来,鬼切在这方面就显得激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