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正道同人)影[穿书](31)

作者:5號比邻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夏侯坤嚎道:“彦俊不要!”

澹台林紧闭双眼,缚在胸前的双手紧紧抵在怀中一个小物事上,他有些不甘心,可是为了他心中的义,即便有心愿未了,仍奋不顾身地去赴死。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没有感到分毫的痛楚。

难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吗?

他睁开眼,一股黏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从后颈涌来,紧接着,鲜血似如泉涌,瞬间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脸庞,浸红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叶长靖压在澹台林背上,任凭那数十数百道利刃齐齐扎在了他背上,始终没有喊一声疼。

“长靖,长靖……”澹台林从他身子底下艰难地爬出来,弓着身子,近乎蜷缩着跪在旁边,他浑身猛烈地颤抖着,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他宁愿是自己。

他多么希望换自己来承受!

叶长靖闷闷地又呕出几口血,侧过头,冲着澹台林笑,颤声道:“对不起......”

澹台林哭也似的狂吼道:“长靖,你起来!你不许伤,不许死!”

叶长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小侯爷,你弄丢了我的鹰喙钩,我还是有些生气,不过,我原谅你了,真的。”

在沃可族,极优越的贵胄之家,时兴养些老鹰、花豹这样的顽兽,亦以佩戴鹰骨、鹰羽制成的饰品为身份的象征。

而在帝京,把玩玛瑙珠玉者甚多,像长靖这样佩戴鹰喙钩的公子却很少,小澹台林觉得新奇,便借来玩,可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弄丢了。

那是叶长靖最珍视的宝贝。

小长靖生了很大很大的气,好几天不肯同他说话,小澹台林这才回了永嘉郡,没想到一别就是五年,再会已是再无可期。

叶长靖张开口,大口大口重重地呼吸着,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小侯爷,小侯爷,我真的原谅你了,你不要哭啊,小侯爷,你要笑啊……”

他代替对方,死死地将夏侯坤护在身下,任谁也拉不开拽不走。

夏侯坤推不动他,又不敢过分用劲加重他的伤势,只好哭道:“长靖,长靖你起来......你起来啊,这样不可以啊......”

澹台林呆在原地。

尘、烟、血,一齐涌上,他的喉咙似被堵住了,只能干涩地哽咽着。到后来,声音愈见微弱,只看见嘴唇在动,却听不见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长靖仍在喃喃地说着话。

一阵冷风刮过,刺痛了澹台林的神经。他好像又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膝盖压着碎石子磨出累累伤痕,俯身凑到叶长靖唇边,只听对方反反复复地说着:“小侯爷,冬天,冬天好像把我们都……都忘啦……”

“你起来,叶长靖。”

澹台林的声音已经嘶哑,每一声哭嚎都似被风撕裂成碎片散在灰烟里。

他仿佛听见布谷鸟声声鸣叫,在天空中回荡,凄厉而洪亮,粗犷而单调。

可明明,这林子中,一只鸟儿也不剩了。

叶长靖逐渐闭上了沉沉双眼。朦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身影,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刻最柔软之处的那个身影——

小侯爷,你来啦!今天教我识什么字?

小侯爷,你迟到啦!是不是早课没用功被骑射师父留下来训啦?

小侯爷……

小侯爷,可是我这一次,好像等不到你了。

还记得那时候你跟我形容你的家乡,在望冬河畔,啊我又错了,是“忘冬”不是“望冬”,下回我一定记住,不会错啦!在忘冬河畔千株玉兰花开,风儿一吹,满天飞花如雪。

那个画面一定很美。

“小侯爷,你看……”叶长靖喃喃道,“下雪啦……”

而这一天,阳光不甚热烈,伴随着秋日的和风,他却笑着说:“小侯爷,今天的天气真好,我从没见过这般好的天气。”

直到看着澹台林缓缓点了头,叶长靖才安心地、快活地闭上双眼。

对于许许多多的人来说,相遇的那一眼,转身的那一眼,都只是一刹那的时光罢了。

而这一刹,对于叶长靖,对于澹台林,便是余生,永远。从此行尽四海,不与离人遇,终是青山如黛、草如烟。

·

不知昏迷了多久,夏侯坤醒来之时已身在一辆疾驰的大马车之中,此刻外面正下着雨。

马车四处密不透风,放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

石子路上颠簸,却有人提前铺上了好几层厚厚的棉被,故而他并不十分觉得晕晃,只是小腹的伤口还未痊愈,身子只要略动一动,便如同钻心一般疼痛。

他轻轻“啊”了一声,即刻便有人吹亮了火摺,虚掩着火光向他凑近了些。

夏侯坤一见是朱正廷,顾不得剑伤未愈,颤抖着双唇,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你,你这又是何苦?”

说完,额间已是冷汗淋漓。

他以为自己的逆犯身份已成定案,正被押往帝京等候处决。

“那太子殿下又是何苦?”朱正廷努了努嘴,不以为然。

他从身侧取过滚了羊绒的毡子紧紧裹在夏侯坤后背,又微微掀开帐帘,向外挥了挥手,不知向谁低声嘱咐了几句话。

不多时,便有一名士兵递进一只刚添了新炭的手炉。

朱正廷道了谢,又试了试温度,这才握进夏侯坤手中。

夏侯坤怔怔地任由他忙前忙后,对目前境况全然不知,只觉遭逢一场大梦,头痛欲裂。

他犹豫了许久,问道:“我不是在......在东海边......在那儿......”

说到这儿,骤然一停,立时便想起了叶长靖,鼻尖一酸,热泪止不住地滚滚淌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承受,可又一件都承受不住。

朱正廷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他,又道:“这是太子殿下的车辇,无论如何,还是得恭喜你,总算有惊无险,虽然……”

他停了一下,也想起了叶长靖,鼻头一酸,立刻忍住,续道:“原来出海之前你便将用人、调兵都安排好了,只是中间还是发生了许许多多不可预知的变故。”

夏侯坤接过帕子,拭去额角的汗,虽在心内告诫自己,绝不可就此陷入无穷无尽的伤感中去,可一想到叶长靖的舍身相救,想到澹台林将来不知要如何承受这莫大的痛苦,不禁眼眶一红,又落下泪来,无论如何也收不住。

良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朱正廷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定南小侯爷的腿伤严重,世子在后面的车上照顾他,你不要担心。那日你昏迷过去不久,鸡叫声又起,你那弟弟忍受不住,没办法再发号施令。后来,小满拿着你的金印率领驻守永嘉郡的定南军赶到,将逆臣和乱军都制伏了。”

九辰诸皇子所持金印的制式各不相同。例如太子金印为螭钮盘龙纹,夏侯凉夜所持则为龟钮蛇纹,其中以太子金印为尊,可号令枢密院治下兵马以及驻守各郡县的镇戍军。

夏侯凉夜将周祯收至麾下后,利用其在仪鸾司的职权,伪造了太子金印,他又凭借与双生哥哥夏侯坤酷似的长相演了一出逼位的戏码,将九辰帝囚于皇宫内,然后领兵南下。

好在夏侯坤提前将太子金印交托祁望,令其寻回与扶奚小道长同回帝京的五殿下,由夏侯凯持金印折而向东搬来定南军。祁望则仍回到奉恩城,静观局势。

做这一切安排时,夏侯坤心里想的只是防患于未然,并未真的料到这一切会发生。

在他心里,仍当夏侯凉夜是弟弟。

这时,朱正廷忽然一拍掌,道:“哦对了,祁望祁将军也被当做逆犯抓起来了,他也不肯为自己辩解,连着好些日子了,仍是不肯开口说话,就好像冰川一样。他这个人啊,真是块木头!就算刺了你一剑又怎样呢?那也比让真正的敌人动手好啊。”

夏侯坤声音极轻地说道:“你虽喜冷嘲热讽,其实内里藏着热心肠。”

不觉间雨势渐大,寸寸滴滴,落在马车顶篷上,淅淅沥沥不绝于耳。

朱正廷为雨声所扰,并未听得分明,朝他凑近了些,问道:“你说什么?”

此时车厢外隐隐又听到飞瀑流水哗啦哗啦作响,想来是进了一座山岭。

朱正廷又道:“你那位弟弟,你可想好怎么处置他了吗?”

夏侯坤道:“凉夜他,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

朱正廷道:“哦,只许你弟弟吃了苦,就能反过来祸害别人么?瞧你,明明一副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样子,还要犟着为旁人辩驳。好啦,现在开始,听我说话,你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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