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豪杰的声音带着哭腔:“纪楚戎,我不知道你和苏零闹了什么矛盾,你现在能不能过来看看他,他伤得不轻,我觉得他现在肯定是最需要你的。”
十五楼的VIP病房门前,纪楚戎心中五味陈杂。
记者和其他人被拦在一楼,许豪杰在走廊来回走动,轻轻摇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好好的,苏零突然就从升降台上摔下去了。我们检查了升降台,台子上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后来调出监控画面,发现跳舞时苏零的身子突然僵住,他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然后突然失力一般坠下升降台。”
“我不应该任由他给自己安排那么多工作,我应该阻止他的。连开演唱会,录唱片,连续工作到天明,他这样子怎么吃得消,都是我的错。”许豪杰环抱双臂,双手搓着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语。
“不,是我的错。”右手食指和中指失去知觉,他击溃黑雾和苏零坠下升降台,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纪楚戎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他不能停下脚步,无论前方是什么样的事实,都要亲自去证实。
掏出录音笔交给许豪杰,纪楚戎道:“三天后,如果严夜希没有自首,将这个交给J方。”他说完,不等许豪杰反应,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阖上门锁住。
这一方空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来了。”‘苏零’坐起身子,他肩膀和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人却很精神,一点也没有受伤后的憔悴。
“苏零在哪里。”
“哈,你这家伙,果然是先问这一句。”那人笑道:“苏零比时基重要吗?”
听着话语中自来熟的亲热,纪楚戎皱起眉头,右手废掉了两根手指,进门前放置能晶的随身包移至左侧。
“那是一条人命。”
“人命……人命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为何苏零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消失。”那人笑起来,还是苏零的脸,却已不是苏零的样子:“到头来还要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操心他的生死。”
桃花眼里满是戏谑冷光,宛如一只成精的狐狸,甩着尾巴嘲弄愚昧人类。
“你第一次见到的‘苏零’就是我,和你在李村共度乡村生活的也是我,为你唱歌的是我,吸引着你的也是我。”那人嘲弄的神情垮掉,面上浮现出戏剧化的悲伤,像贴上一张哭脸面具,指了指缠满绷带的小腿,道:“你问苏零,也不来问我摔得疼不疼,我不高兴了……”
废话还没说完,眼前残光一闪,身体被重物压制,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钉在床上,分毫不能动弹。
纪楚戎黑色眼带的末端扫过他脸颊,那股氧意蔓延至心尖儿,散不去挠不到,害他浑身战栗起来,无视卡住脖子的手,奋力抬起头,遵循心中渴望接近近在咫尺的容颜。
近了,能感觉到他的鼻息。
再近一点,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了。
渴望更近,渴望亲吻他的嘴唇,与之相比,窒息感算得了什么。
察觉身下人的不老实,纪楚戎左手用力,将那人奋力抬起的脑袋摁回枕头上,冷声道:“把时基交出来。”
身体脆弱而致命的部分掌握在他手中,身下人却一丝紧张感都没有。
“不交。”喉咙的压迫感挤出几声咳嗽,那人还有闲心笑:“亲爱的,面对你这种从不轻易动杀心的人,我实在怕不起来呀。”
左手五指收紧,那人颈侧血管的脉动一下一下轻触他的掌心。
“不要做无用的试探。”
“那来做交易吧。你不是想知道苏零的下落吗?”那人眼中闪过狡诈,当那狡诈隐没时,眼睛里满满都是纪楚戎的容颜:“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苏零的下落。”
“什么!?”这人的思维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关心别人我很不高兴。为了公平起见,你如果关心别人,那么就该亲我一口。”
这哪里是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分明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叫嚣着‘你给他一块草莓,就得把篮子里的水果全都给我’。
“从你进这个房间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你猜苏零能不能再熬十五分钟?”
“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竟然为了苏零吼我,我快生气了呦,你再吼我一句,就亲两口。”说完,那人好整以暇欣赏起纪楚戎的挣扎,还嫌纪楚戎不够头大,添油加醋道:“你不是想救苏零吗,不过是亲我一口,这点牺牲都做不来?”
心下念转,纪楚戎绷紧脸色,缓缓低下头。
就在他的唇即将点在‘苏零’额头时,厉风扫过,纪楚戎左手提起‘苏零’的脖子,右手掌风劈向‘苏零’后颈。然而,掌风到达的那一刹那,‘苏零’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的肉体瞬间溃散,一团黑雾从纪楚戎身下涌出,在他身后汇聚重新凝成人形。
黑雾溢散,露出苏零的模样。
他开口,不再是破锣嗓子,竟是苏零嗓子完好时的音色。
“古往今来,最难防备的果然是美人计。”
“你这家伙……”
回身攻向‘苏零’,速度与力度双重强化下,纪楚戎这一拳‘苏零’根本闪避不开。
拳头触及‘苏零’胸膛时,实体再度虚化,纪楚戎的拳头穿透黑雾击打在‘苏零’身后的墙上,‘嘭——’地一声,粉白墙面崩出辐射状裂纹。
打不中他——!?不,不对。
回想起严夜希脖子上的黑色印记,那时候他明明击溃了黑雾,而在他击溃黑雾的同时,‘苏零’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半从升降台坠落。
所以——
一击不成纪楚戎却并不善罢甘休,他的速度强化到极致,追上那些凝聚在一起的雾团,击散黑雾的同时拳风震开雾气。
果不其然,如云烟散开的缥缈雾气中,隐隐泄出一声闷哼。
这些雾并非没有实体,实体就显现在它们凝聚的时候。
“了不起的作战直觉。”再这样下去可不妙,得想办法拉开距离。黑色雾气突然道:“你不是想知道苏零的下落吗,很可惜,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真正的苏零已是将死之人。”
纪楚戎的攻势慢了一瞬。
“他是割腕自杀的,愚蠢,放过了仇人,没有放过自己。”趁这个瞬间拉开距离,‘苏零’喘着粗气终于能凝回人形,要不是体质特殊,这十几拳已经够让人丧失行动力了。
纪楚戎皱起眉头,冷声道:“所以,你就盗取了他的身份。”
“盗取?不,是公平的交易。我借用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行动,作为交换,让他的才华重现人间,让世人记住苏零,将严夜希的恶行昭告于世。”五脏六腑都在痛,‘苏零’终于收起轻浮的语调,他突然说道:“十分钟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时间过得如此快。”说着,‘苏零’的眼睛变了,黑色的眼睛渐渐渗出血色,红占据整个瞳孔,瞳孔深处又浮现数不清的、微孔样的角膜。
“这个世界真美好,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作为苏零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苏零’的声音变了。澄澈的少年音渐渐低沉,转而生出成年男子的磁性,说话的腔调也变了,看似温柔的缱绻中潜伏狡诈,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危险的花言巧语。
“可是,不管你还是我,我们都不是停留在原地的人呢,阿~戎~”
这声音,化成灰他都分辨得出来。他与这声音的主人纠缠多年,一直到原世界濒临崩溃,都未分出胜负。
“白迪!?”尽管有过一些猜测,但是……白迪虽然有变形异能,却没有过黑雾形态。战乱爆发后这个专注于偷盗国家级宝物的怪盗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异世界再续孽缘:“是你偷走了时基……”
他所熟知的怪盗白迪,偷过的东西不少,却只局限于价值连城的宝藏、艺术品。白迪行事怪异,他会将偷走的宝物高价卖出,卖来的钱又以‘雪兔子’的名义捐赠出去。
他是富人的仇敌,却又是穷人的朋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时基,事关一个世界的未来,不是宝藏、艺术品可以比拟的。纪楚戎想不通,他和白迪交锋那么多次,却好像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