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敛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劳了。”
二人相继出了客栈,叶文清与周柳并肩而行,聊着天南海北各种杂事,越说越有劲,到后面周柳激情澎湃,有种找到知己的喜悦,恨不得马上拉着他拜把子。
封敛臣在一旁见状忍不住轻叹一声,师兄为了躲开自己,竟然跟周柳这个二愣子聊得风生水起。
“师兄。”
封敛臣不甘心地喊了声,顿时停下脚步。
“做什么?”叶文清反过头。
“人难受。”封敛臣嘟囔一声,手下意识地捂着胸口。
叶文清心头一颤,害怕他旧疾复发,连忙走过去,还不待说话就被封敛臣握住了手。
“师兄,别跟他走一起。”封敛臣低声道,“陪我走走好不好?”
叶文清双眼微眯:“……你刚刚装病骗我?”
“没有。”封敛臣老老实实地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师兄理他不理我,我心痛。”
叶文清:“……”
痛你大爷,痛死算了!
封敛臣嘴角微扬,紧紧攥着叶文清的手,柔声哄道:“是真的,师兄就当行行好,可怜我一下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平日里见多了一本正经的封敛臣亦或是自己懒得跟他闹腾,叶文清无奈失笑:“行行行,陪你走,不过撒开手。”
“牵着不行吗?”封敛臣依依不舍,“牵着暖和。”
“你说呢?”叶文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封敛臣见好就收,在他捏了捏他掌心,然后迅速收回手,站直身子,紧挨着叶文清。对上周柳投过来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
周柳挠了挠头,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又看着二人出众的容貌,站在一起很是登对,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道:“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周兄。”封敛臣微微颔首。
叶文清:“……”
算了。
叶文清干脆放弃辩解,抬眸望了望天,他甚至还自暴自弃地想了想到待会进了誊浔山庄会是什么样子的。
虽说心里已有打算,可亲眼见到之后,叶文清还是被震惊到了。
三个誊浔弟子站成一排手里捧着三个篮子,分别是红鸡蛋、红馒头、红枣。
后面更是齐刷刷站着一堆人,黑压压的脑袋,看不太真切,目光如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探究。
麻花藤换了身绯色的长袍,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站在门前拱手相迎,指了指竹篮里红彤彤的东西:“多年不见文清贤侄,想不到都已经成亲了。我天权的风俗,但凡新婚夫妇临门,都需备上此三礼以表祝贺。”
说着,麻花藤拿了一个红鸡蛋塞到叶文清手中。
“谁说我成亲了?”叶文清挼丢烫手山芋似的把红鸡蛋丢回篮子里,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后槽牙。
“刚刚那话都听见了,不就是说你叶文清么?不用藏着掖着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响应。
“就是啊,那姑娘家声音可洪亮了,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湛明尊也真是的,成亲这么大的喜事也没告知一下咱们,连张喜帖都不肯送。”
“你想得真美!人燕然台是什么地方?还会通知咱们?”
……
后面话就变味儿,各种酸,说燕然台不可一世,高不可攀等等。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在诸位眼里世上就我一人叫叶文清不成?保不准就是什么叶文情,叶文星的呢?人家话里喊的分明是姑娘家的,怎么就成我了?”叶文清反唇相讥,目光在后面逡巡一遍,没一个熟脸,“不知大家都是哪些门派的仙友?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三峡派。”
“四吉门。”
“五花马。”
“六六顺。”
但凡自报家门,口号一定得响!
是以,大伙报上自家门派的时候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声音都盖过外头的鞭炮声了。
“哦~”叶文清尾音拖长,“一个都没听过。”
“当真是目中无人!”有人忿忿,“燕然台教出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呃……实不相瞒,在下也没听过。”
苏鹤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一袋栗子,慢慢吞吞地剥着,用胳膊碰了碰身旁还在心疼刚刚为了买新衣服而花掉二两银子的宋霁华:“宋兄呢?”
“没听过。”宋霁华抓了一把栗子放在手心。
“你们!”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吧,不是我故意呛你们。”叶文清耸耸肩,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不过呢,在这世上啊存在即合理嘛。既然都允许燕然台名震四方,那也得允许尔等籍籍无名是不是?毕竟都是各凭本事嘛,没什么可耻的。”
“凡事都讲究礼尚往来,世上那么多人,知道燕然台的更是不可胜数,难不成办个宴还要把这世上的人全请去?”
“就比如一个富豪家摆酒,还要笑嘻嘻地把街边的臭烘烘的乞丐请进家门?就因为这些乞丐知道他叫什么名?脑子有病吧,多余的钱放那生灰不好吗?”
叶文清肚子里憋着的气可算是逮到地方撒了,可劲地撒着气,把这些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气氛剑拔弩张,大伙都恨不得撕烂叶文清那张嘴。
麻花藤急忙打了圆场。
人都散去了,叶文清却意犹未尽,甚至有些不太理解他们的反应:“这些人还真不讲理。”
封敛臣忍俊不禁,点头附和:“是啊。”
宋霁华佩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第58章 奇怪的哑巴
黑夜拖着曳地长纱将万物裹得严实,屋檐下跳跃的烛光投在积雪上落下一圈圈橘红。
麻花藤摆的那个什么年夜饭,足足整了五十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叶文清倒是得了特殊对待,院子里单独摆了一桌,让他们几人安安静静地吃喝。
四角亭周围的帘幔都给放下,将瑟瑟北风给挡了去,亭内烧着炉子,温暖如春。
“还是这里舒服。”苏鹤餍足地抿了口烫好的热酒,感慨万千,“还是叶文清面子大。麻叔叔方才还硬拉着我要去敬酒,真是太可怕了。”
宋霁华捏了块桂花糖放嘴里,闻言笑了笑:“哪是什么面子大,是人家都嫌弃他。”
“嫌弃我?”叶文清一脸莫名,“为什么嫌弃我?我什么也没做啊,不是说天下修士是一家么?他们也太凉薄了吧?”
宋霁华冷哼一声,继续吃着桂花糖,把人家比作乞丐,没打你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跟你坐一桌吃饭。
封敛臣对叶文清可谓是奉若神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群不讲理的人师兄不必多想,来,吃块红烧鱼尾,有点甜,很好吃。”
叶文清看着碗里摆放着裹着浓浓汤汁的鱼尾,拿着筷子的手举着又放下,封敛臣照顾这么周到,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我手又没断,不用你给我夹菜。”
“就是看师兄喜欢吃这鱼尾,忍不住想夹。”封敛臣低声解释道。
“谁说我喜欢吃?”叶文清声音拔高,“还不是你一直往我碗里夹?”
宋霁华默默瞥了眼叶文清左手骨碟里放着的五根整齐的鱼尾骨,嘴角一抽。
苏鹤眼巴巴地看着叶文清碗里的鱼,抿了抿嘴角:“你不喜欢吃啊?”
“是啊。”叶文清点点头,指了指封敛臣,“这小子一个劲给我夹。”
“那给我吧。”苏鹤筷子都准备好了,他一条鱼尾都没吃呢,想尝尝。
然而,在苏鹤刚举起筷子的那一刻,叶文清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夹起鱼往嘴里塞。
苏鹤:“……”
不是不喜欢吃吗?
宋霁华早就看出叶文清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分明吃得津津有味,还要在那假客气。
“咦?宋十文,你这是自己给自己牵红线么?”
叶文清吐完最后一根鱼骨头,目光落在宋霁华左手中指上的一截红,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宋霁华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着,抿唇轻笑:“家里一个风俗,戴着能消厄运。”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思各异,苏鹤吃完之后早早放下筷跑回屋里,临走时还段走一盘桂花糖,说是要吃给他那些妹妹看。
宋霁华晚饭没吃太饱,本计划着那几块桂花糖留着垫肚子,结果都被苏鹤端走了,连忙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