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盛小姐难得这样高兴,只是,小姐还是要注意喜忧皆不可过,过犹不及。”
“谢陈公子提醒,徽兮记下了。”盛徽兮抬手道:“陈公子请坐。”
上茶过后一阵子都是安静,惹得猫儿不耐得四处乱动,抱着猫儿的小丫头忙着安抚,一时之间厅内都是猫儿呲牙哼哼的声音。
陈公子饮下半盏,见盛徽兮低头饮茶,似明白了什么,叹了叹,道:“听闻盛小姐将要随沈公子下山入住徐家,不知何日出发?”
盛徽兮放下手中的茶,伸手去抱过猫,温柔抚摸着猫儿的下颚,“明日。”
陈公子微微皱眉,“如此着急?盛小姐,可否让沈公子宽上几日?这几日梅雨连连,不便行路。”
猫儿趴在盛徽兮膝盖上,任由盛徽兮亲近,尾巴也自然而然的卷着盛徽兮的手腕,盛徽兮一边逗弄着猫儿,让猫儿不会因为无聊乱动,一边摇头回道:“上月收到家兄书信,字句皆是正肃之言,便知此事着急,耽误不得。”
“虽是如此……小姐须知您如今身体养来不易,若路上生病而无法及时医治,五年之药材人力尽是一场白费!”
盛徽兮顿了顿,道:“陈公子此意……是不打算与我和兄长同行?”
陈公子沉吟片刻道:“成怀虽是繁荣炫丽之地却也是世故深浑之地,陈某无意陷入其中,此来,是请小姐转告沈公子,我明日便不再上门叨扰了。”
此话亦是告知她,今日见面,是为分别。
盛徽兮听了这话,愁眉又起。
在山庄中这些年,她只能和丫鬟们玩耍,只是毕竟上下有别,许些事情不便闲聊诉苦,唯有沈哥哥和陈医师尚能说上一二。
而沈哥哥一年才回几次,见得太少,陪她更久的只有陈医师一人……
此刻却是要……分别了吗?
陈公子知盛徽兮知他所意,便再不多说,将一个简洁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几副药,随后起身拜别,
“盛小姐,这是新药,至成怀后,此药仍然不可断,药方所要药材皆在香囊之中,其余细则在下已在纸上列出,不再多言,就此……告辞了。”
盛徽兮并无挽留之词,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道:“……珍重。”
那陈公子走至门外时稍有停顿,似有话想说,最终回头,最后看一眼那个站在屏风之后正行礼送他离去的盛徽兮,便收眼离去。
虽是多年友人,却因家世有分,终难尽言。
待陈医师走后,盛徽兮心有所思,步步走至走廊,久久站着远眺,将身边俩丫鬟都遣去做别的事。
冬季的雨总是刺骨冰冷。
小雨满地,湿了廊前,凉意渐深,盛徽兮痴入此情此景,指尖触及雨滴,冷而禁不住地颤了颤身子,怀里猫儿骤然呲牙露出凶相,盛徽兮猛地回神收手,去安抚小猫儿,“好好好,我收手,你别急。”话语无奈之下亦有几分萧瑟伤感。
一场雨总能提醒她,她活在屋檐之下,被伤病束缚一生。
猫儿竖着耳朵,似还是很生气,小小的身子覆盖在盛徽兮的手掌上,身子刚好能捂得盛徽兮手掌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就把手的温度捂得和它的身子一样了。
盛徽兮低落的心暖了暖,又见猫儿舔着她伸出去触碰雨的手,圆萌萌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被逗笑了,
“沈哥哥每次看见我明知道触雨会生病还要去碰的时候都会炸起来,猫儿和沈哥哥一样霸道,其实你们私底下关系好的不得了是不是?”
“哼哼哼……”猫儿眯起了眼睛,小爪子抓着盛徽兮的衣服,滑稽地往上爬,却压根爬不到盛徽兮的肩上。
盛徽兮越看越觉得猫儿可爱,忍不住笑了,伸手把猫儿抱到她的肩上,“哈哈哈哈……”
欣慰的是,小猫儿一直陪着她,哪怕只是一直在她身边睡觉。
“小姐!小姐!少爷的马车到门口了!”丫鬟兴喜地喊着,嗓门大得整个园子都盖不住。
小猫耳朵一动,一瞬间就从盛徽兮肩上跳上地板,一下子就逃不见了。
丫鬟追在小猫后面笑,“小祖宗每次一听见少爷的名字就跑!少爷有那么可怕吗?”
小猫站在屋檐顶上,给了那个仰腹大笑的丫鬟一个嫌弃的眼神。
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跑你看得见你家的少爷吗?
☆、十问:如何疗?
他叫沈鹤,是一只刚出生不过两百年的野猫,为救盛徽兮性命,冒充沈家遗子,成了沈庄的主人。
此刻用着猫身在屋檐瓦片上走,平时他会更加悠哉的绕着庄子走一段路,再去沈庄门口变成沈庄的少爷,此刻下着雨,他不喜身上湿漉漉的感觉,而且冬天的雨总带着几分寒气,所以直径往门口去。
路过账房时却听到了眼熟的丫鬟和另一丫鬟说话的声音。
“沈少爷今日回来,其他人都去门口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明日要随小姐下山,竹湘姐姐让我来取一些银两。”落霜被堵着去路,说话时一个眼神都不给挡路的人。
沈鹤看去,认出了那个取银两的丫鬟是盛徽兮身边的,名叫落霜。
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丫鬟开口嘲讽道:“你可别一脸开心地以为盛小姐只叫你和竹湘跟着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
盛徽兮身边伺候的人少说也有十个,都是近身的人,可这一次下山,盛徽兮只点了落霜和竹湘,其余人都留在庄里。
落霜冷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你跟过去是享福?你也不看看成怀徐家是什么地儿,成怀第一大商贸世家!商贾之流最瞧不上少爷小姐这种人了。少爷小姐去了徐家不过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那个丫鬟语气面色毫无一丝对自家主子的敬意。
落霜听后变色,“我们都是山下孤儿,若非小姐少爷收留,不是流浪凄苦就是落入风尘之地,你三番五次说出这种贬辱主子的言语,是逼着我找小姐赶你出庄?”
那丫鬟不以为意,“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何必激动,沈家独留一少爷,靠着徐家施舍过日子,这是庄中人人都知的事,而小姐,虽说称了一声小姐,却也不过是少爷捡回来的,和我们有何不同?你又何必如此忠心?她因着样貌过人少爷宠着便端着小姐的架子挑我们毛病,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娇气至极,进了徐家,怕是处处不顺心要拿你们撒气的。”
落霜冷了脸,“不愧是徐姑姑身边的人,伶牙俐齿啊。”
这些丫鬟只知道小姐挑,哪里知道小姐比庄里能吃能喝能睡的丫鬟苦多了,吃了不该吃的就吐,睡不过几时辰就会惊醒,生病可以躺上几个月,离了药就没命,就是如此,小姐也总是故作开心地与我们嬉戏玩笑。
若是让小姐听见这些丫鬟在背后嚼着这些事......
一时抬手就要给那丫鬟一巴掌,当做教训,却被抓住。
那丫鬟抬高了下巴,“落霜姐姐,如今可不比初时了,我在徐姑姑手底下做事,徐姑姑是何人你不会不知,就是少爷小姐也要让她几分,你若是下了这一巴掌,可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小姐未必护你,而徐姑姑......找个理由赶你出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落霜气极,“你......”
此话不错,这一巴掌确实下不得。
站在屋檐上听着看着的沈鹤眯起了眼睛,徐姑姑?
他想起,徐姑姑是去年徐家派过来的那个婆子,没想到却引得一些丫鬟变了心。
他看那两人僵持着,落霜似只能收手,便悄悄地走近了几步。
落霜可是除了盛妹妹以外唯一一个成为他抱枕的人,怎么可以让这些小丫头欺负?
沈鹤也没犹豫,尾巴轻悄悄地一卷,就把房屋瓦片带了出去,砸在了那个嚣张丫鬟的头上。
“哎呦!谁啊!”
沈鹤露出尖锐的牙,尾巴像是跳舞一般,轻松掀起一片又一片瓦,卷瓦片砸人的技术毫不含糊。
哼,除了我还能是谁?
一会就让人把你给扔了,吃我家的饭还帮别人朝我碗里吐口水,白养你了!
把那个丫鬟打晕了以后,沈鹤才悠悠地走去门口,心情愉快。
站在门口屋顶上,化作一缕烟飘进了轿子里。
轿子里有一只烟雾色的小猫趴着,听见动静才抬起头,“沈鹤,你慢死了,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