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峤闻言,抬眼看向墨台,眼中有迷茫,有无措,也有困惑。
之前那样明显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却选择相信,但是那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愚善的人。
他自十岁起便与青松大师在外游学,以致懂事以来在府中时日也不甚多,但儿时国公夫人对他温声细语的疼爱,他都记得也能感到那都是真真切切的。
现在,墨台相当于告诉他,他的信任是错误的。
他错信了吗?或许也不是。
“墨台,我自幼便在国公府吗?”
自和峤懂事起,墨台就一直在他身边,暗中保护他。
“公子自幼便在国公府。”墨台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为什么……”和峤的声音逐渐变轻,变为在心中默问,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会借他人之手以补药名义实则给他下毒呢?
和峤不解,他需要答案。
既然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他就不会再选择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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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歆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天色已很晚了。
和峤一直在院中石桌坐着,手中执着一卷医书,却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听到屋内有动静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
等了一会儿,听到“咚——”一声巨响,还夹杂着一声女孩压低的轻呼声。
和峤立即丢下手中医书,长腿几步一迈便到了屋门口,他扣了扣门,紧张的问道:“嘉歆,你怎么了?没事吧?”
屋内嘉歆坐在地上,正皱着眉揉着脚踝,听到和峤问话,她心中微暖,微微扬了声音,“我没事,和峤哥哥。只是下床时跌倒了。”
她初初睡醒,下床时脚袢上了床边脚踏,身体一时失去平衡才撞翻了屏风,跌倒在地。
和峤听刚才一声巨响,料是摔得不轻,有些担忧。
他刚想说让采月扶她起来,就想起这个时间点她该是去煎药了,他轻轻的再扣扣门,“嘉歆,我可以进来吗?”
嘉歆一听,胡乱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感受到穿戴完好,顺手撩了撩颈间青丝,才道:“和峤哥哥,你进来吧。”
和峤等了一会,方推开门,视线四下一扫,就看见嘉歆小小的一个蜷坐在地上,一只手正摸着右脚脚踝处。
他几步上前,蹲下,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上嘉歆脚踝上的某一处,边问道:“可有刺痛之感?”
嘉歆一时不料,他竟直接上手,脸颊泛了点红晕,摇摇头道:“没有的。”
她方睡醒,声音本还带了点小女孩儿的娇柔,这会儿嗓音放低,听上去软软糯糯的。
和峤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脸上红晕时,急急撤了手,有些紧张的解释,“嘉歆,我无意冒犯你,方才只是……”想看看你的脚伤的怎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嘉歆打断了,“我知道,我相信你。有句话不是叫医者眼中无男女吗?”
他平日里与她闲聊,聊的最多便是他与青松大师在外游学时治病救人之事。
不论是身上长满脓包的病患,还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身是伤,皮肉外翻的士兵,他都亲手照料医治过不少,在他眼中,都只是需要他尽力去救治的伤患。
世间医者,大都仁心。
嘉歆想,这句话果然没错。
和峤听她都这样说了,也就笑笑不再做多余的解释,顺从的接了她的话往下说,“确实是有这说法。”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嘉歆,地上凉,我抱你坐到床上去好吗?”
嘉歆听了,立刻伸出两只手臂张的大大的等抱抱。
和峤一手穿过她的腿窝,一手扶上她的背脊,牢牢的将人抱起来。
嘉歆手搭在和峤两边肩上,鼻尖处都是和峤怀中的淡淡冷香,她抬头,问道:“和峤哥哥,你心情不好吗?”
刚刚自他进屋来,她就感觉到了,平日里他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让嘉歆忍不住想亲近他,可刚刚,他虽没表现出来,但嘉歆就是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
明明他没什么变化,但说话却好像是如非必要,都不开口,虽说平日他话就不多,但……嘉歆说不上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又想不到和峤为什么情绪低落,所以她索性大咧咧的问出来。
和峤一顿,也有些惊讶嘉歆的敏锐,但还是温声说道:“未曾。”
嘉歆心知肚明,知道他不愿说,她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非要揪着别人痛处听个明白。
可……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将脑袋埋得低些,“嗯。”
和峤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微微蹲下身,探手捉住嘉歆纤细的脚踝,不急不缓的揉着,边说:“脚踝处若扭伤,定要及时将淤血揉散,不然……”
他边说边抬眸看了一眼嘉歆,将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转而带了笑,道:“不然若落下什么小毛病,景旭可得找我算账。”
说到景旭,嘉歆疑惑,“今天怎么还不见哥哥来接我?莫不是不要我了吗?”
和峤想哄她,就佯装生气,“景旭今日有事,托我一会儿送你回府。怎么?和峤哥哥也照顾了你这样多时日,竟这么想走,不想见到我吗?”
嘉歆知道他故意哄她,还是憋不住笑了。
笑过后,她严肃的纠正和峤:“不是哥哥,是和峤。”
和峤顿了顿,不明白,“嗯?”
嘉歆重复,补充道:“不是和峤哥哥,是和峤。不是哥哥。”
默默在心中再肯定的加一句,是和峤。
“和峤。”嘉歆叫他。
“嗯?”和峤还没从嘉歆不再认他叫哥哥的打击中回过神,嘉歆就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新称呼了。
“哎~你说我这样儿总是多灾多病,是不是正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人啊,总是多灾。”嘉歆状似感慨道。
和峤反应过来,眉角抽抽,无语的看着嘉歆臭屁的模样,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执着样貌。
他深深看她一眼,想,大约是少女娇俏,无邪懵懂,总能不自觉便勾了人心神罢。
第11章 一钩吻
幽静的巷子,深处林立了不少官家宅院。
马车缓缓驶到将军府前,车外墨砚吆喝一句,“公子,白将军府到了。”
和峤正欲先行下车,再扶嘉歆下来,便听到白景旭的声音,“子仪不必麻烦,我来便是。嘉歆,把手给哥哥。”
和峤听了,微微撩开车帘,看到嘉歆已稳稳的站在白景旭旁。
嘉歆抬头问白景旭,“哥哥,今日不是忙的不能来接我吗?怎么现在倒站在府门口迎我了?”
白景旭听她这口吻,无奈笑笑,“事情都忙完了,过几日可以好好陪嘉歆过一个生辰了。”
当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忙碌是为了谁,这小没良心的,他当真欠了她不成?
白景旭视线对上和峤询问的目光,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和峤了然,只怕是背后有人力保慕容莹,白大将军一日不回来,白景旭在成武帝面前就没有足够的底气谈条件。
和峤知道,若失去了国公府的支持,在皇权面前他又何尝不是身无长物呢?
白景旭和和峤视线交汇,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露坚毅,总有一天,他们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的。
幻想着勾勒出的未来一片蓝图,一时间,两人内心都热血澎拜,眼中闪耀的光芒都看得出来他们为心中构想已激动的不能自己。
少年壮志,贵在难得知己。
一旁的嘉歆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视线交汇,只突然记起和峤似乎还不知道她生辰是何时,语气自然道,“和峤,再过十日,便是我的生辰,你想好送我什么生辰礼了吗?”
“啪嗒——”
白景旭反应过来,感觉他一颗心都碎了,什么征战沙场,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统统都没了,心中哀叹嘉歆实乃破坏气氛的高手。
他不满的低头瞪了嘉歆一眼,纠正道:“是和峤哥哥,还有,是哪个教你伸手朝别人讨要生辰礼的?你见哪家贵女向你要过不成?”
嘉歆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自动忽略景旭前半句话,兀自反驳道,“去岁谢芙便曾找我要过,不止如此,还要我有多尽心便多尽心的准备呢。莫不是你的和峤哥哥也是别人吗?”
谢芙是嘉歆的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