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一小勺的忘情汤药,一旦喝下后前缘尽消,前世爱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就宛如做了一场跟自己无关的梦,梦醒后什么都不会留下,自然也就什么都记不起。
红衣女子犹豫了,似乎并不想记得前世的事儿,但又舍不得放弃,最后那红衣女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忘情汤药,而是走向一旁,默然的站在一颗透明的树下,此树名为“记忆树”,树干粗壮,但枝干细密,且此树通体透明,树叶成桃心状,是这里唯一美丽的风景。
传闻在太古时期,一名女子渡轮回道时不肯忘却前尘旧事,便以血肉之身种下这棵树,而自己却化作冥花守在往生海畔数万年。当年她将自己的记忆封印在这颗记忆树下,并将记忆之果丢入冥渊。
这数万年来没有人知道记忆树的存在,甚至也没人知道记忆树究竟是何物?那名熬汤的老妇人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切,心生惆怅。
只见那红衣女子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在树上,只见如桃心般纯洁而透明的树叶滴下一颗晶莹的水珠,此水珠无色透明带有淡淡的桃花香,那滴水珠落在该女子的眉心处,尔后只见这名女子身子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而往生之门四处飘散着红色的花瓣。
冥花一世,易开易落,前尘往事,随风而过,而那颗记忆树结出的红色记忆果也随之掉入冥渊深处,从此世间再无冥花,而那个叫舒漓的女孩再也不记得前尘一遭,可那个从地狱之处神坛之下回归的妖王是否还记得这纠葛的宿命呢?
…… ……
今日霜降,大雪纷飞,西溱往南百米之处有一座偏远的村落,在这个村子里,有一所破旧的竹子所编制的竹屋,此刻一位年近花甲的男人,跪在雪地上已经足足六个时辰,只见他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着,“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愿众生保佑,祖上积德,护佑我家老伴儿,能平安生产。”
而简陋的室内传来一波盖过一波的叫喊声,那阵阵疼痛的呐喊,就如同一道道刀子,刻进门外这个不再年轻的老头儿心坎处,阵阵催泪。
这个老头名叫何尚德,世代以打猎为生,时常上山打些猎物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取些油米以此度日。
何尚德为人忠厚老实,夫妻两人虽然日子清贫却也过得舒适惬意,但唯一憾事就是一直未育有子女,也不知是不是祖上积德,夫妻俩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却在年初时,何尚德的老伴儿却意外有了身孕,正所谓老来得子,何尚德的老伴儿虽然已年过半百,身子骨还算硬朗,怀胎十月,眼下这已近分娩。
天气异常寒冷,一大早何老太就开始阵痛并见红,如今稳婆已经进去大半天了,却一直不能正常生产,这是他们命中的第一个孩子,已头发花白的两个人,本应是非常高兴的时日,可这磨人的孩子,却是迟迟不曾出生。
急的何尚德这个不跪天不跪地的男人,此刻正跪在门外的雪地里,呼啸的北风将门板吹得咯吱作响,在这期间也有一些乡邻过来慰问,有的送来一些家养的鸡鸭猪肉鸡蛋跟蔬菜等等,还有一些送来一些小婴儿的服饰,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送来暖阳。
可此刻对于何尚德来说,暖阳虽然重要,却远远不如这个一直要出生却迟迟不来的孩子重要。那是一个男人最无助的时刻。
时间分分钟流失,如白昼进入黑夜,再从黑夜到第二天清明,何尚德虽未经历过此等事情,却也听闻,若是一直未顺利产出,很有可能会难产。他焦急的站在门外往屋内瞧,可却什么都瞧不见,只听见一阵阵痛苦的叫喊,还有稳婆安慰以及鼓励的话。
而这场雪足足下了三日有余,当第三日时,雪才慢慢停止,天空逐渐放晴,此后晴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如铅华洗过的干净清澈。
原本以为雪过天晴后好运也会随之而来,谁知那刚刚还在接生的稳婆,突然从屋内慌张的跑了出来,跑到何尚德跟前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胎位不正再加上产妇年纪过大,体力不支,老妇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到稳婆这样说,原本还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尚德瞬间觉得心都凉了,他忙拉住稳婆,“你不能走,你可是稳婆,如果您走了,那我老伴儿怎么办,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啊。”
“我不是不管,是我实在没办法,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那稳婆急匆匆的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待稳婆走后,何尚德一个劲儿以头磕地,头上都磕出一个很大的血包。
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出现一条火龙,随后飘过片片红色的花瓣,将整个天空也浸染成一片红色,何尚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那片片红色的花瓣就如同有了灵魂一般,围绕在屋子周围。
美到哀伤而婉转,踏着这片片红色的花瓣而来的是一位一袭红衣满头银发的少年郎,只见他停在屋子外,旁边还跟着一头毛色雪白的妖兽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呼啸的北风将少年的银发吹得凌乱,可这少年丝毫没有离开之意,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何老太生产的那个小屋子。
何尚德满脸写着疑惑,他战战兢兢的靠近那位少年,说道,“不知阁下是何人?从何处而来?”
那少年听到有人讲话,便悄然回过身,那一回眸,已容倾天下,只见他似笑非笑,虽然俊美却也狐媚,特别是那双眼,能直抵人心,勾人心魂。
“可是有人难产?”白邪轻声问道,那一开口,声音比这冬日的暖阳还暖。
此话却问得何尚德呆愣了一会儿,难道这位好看的少年是稳婆么?不然怎会问出这么突兀的问题?
“请问阁下是?”何尚德瞧了白邪许久,实在很难将这少年跟稳婆联想到一起。心下还是有诸多的疑惑。
“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盛气凌人之下,那语气却如同这霜降的天气一样的寒凉。
“是......”何尚德被这气势威慑,这才点点头。
白邪转过身直接冲了进去。
“公子,你不能进去,我家老伴儿可正在生产呢,这若是传了出去,会有损公子的清誉,于我家老伴也不好。”见那白邪冲了进去,何尚德赶紧跟在后面也冲了进去。
白邪没有理会何尚德,只是径自往里走,那一头银发在风中显得更加寂寥与孤独。
何尚德正欲追上去,却被樾冀拦下,“你若想你老伴儿平安生产,你最好还是在外好好候着,不然出了什么岔子,神仙都救不了你。”
听到神仙二字,那何尚德双眼放光,难道是祖上积德,知道他老伴儿难产,这才有神人相助?想到此,只见那何尚德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平安二字。
白邪走进内室之后,衣袖轻扬,他看了一眼,那因生产而疲倦不堪的老妇人,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惜之意。
漓儿,是你的转世吗?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么,这三年,我寻遍三界四海九州的每个角落,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寻了一遍,如今的我,虽然容颜未改发却已白,再次重逢,你会不会嫌弃我满头白发的模样?
而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白邪想娶进门的女人,虽然我已成妖王,可即便是妖王,也会护你生生世世周全,幸好,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份喜悦与难过,一并涌上心头,百感交集处,竟是热泪盈眶。白邪先用追魂术探了探腹中胎儿的气息,这才明白这胎儿的魂魄有所损耗,所以即便是怀胎十月已到分娩,却终是不能成型。
那日摘星剑刺中舒漓之时,白邪亲眼看着舒漓的魂魄散落,难道说此番轮回,舒漓的魂魄并未聚齐,那么余下的魂魄又在什么地方呢?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胎光,爽灵和幽精,如今却只有两魂七魄,而缺少的那一魂竟是幽精。
突然白邪的妖气仿佛被一团烈焰灼伤,当他清醒过来时,淬不及防的吐了一大口鲜血。白邪看了一眼何老太,只见那何老太的气息越来越弱,糟糕,快来不及了。
白邪开始施法,如果再不及时挽救只怕舒漓再无转世的可能。不知过了多久,当白邪借以内丹之力,才助得胎儿修得肉身,这才坠落凡尘,看着这呱呱坠地长得灵秀可爱的小婴儿,白邪会心一笑,那满脸写着幸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