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很小，也许是下雨天，天暗，房内又没开灯，所以一进去就有种逼仄的窒息感，货架挤得满满当当的，像是吃撑了的河马在往外吐胃囊里的食物。
程历垣将伞收起，皱着眉进了店里。
昏暗的光线让程历垣觉得这里面每一件东西都是脏兮兮的。
“你好，要点什么？”打盹的老板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脸上还有睡皱皮的小印子。
红红的一片印在脑门上，像是要开天眼似的正中眉心。
“有速冻的东西吗？”
“有，这边。”老板站起来把人往店里引，狭窄的通道越往里走越黑，程历垣脑子里那根弦已经快被崩到临界值了。
“嘿，怎么停电了？”老板打开冰箱，仔细查看，“幸好，应该刚停。”
老板把速冻包装拿出来，包装袋上残留着融化的水，附在包装袋上。
湿漉漉的，直往下滴。
程历垣绷紧的弦立马就断了。
“算了，我不需要了，谢谢。”
程历垣快步走出便利店，老板在后面叫了两声，也没唤着他回头。
近的地方不可取，去稍远的地方还不如直接买菜，速冻食品这个选项绮念很快就被叉掉了。
他平素最讨厌吃外卖，总觉得不干净，速冻是除了做菜之外的第二选项。
程历垣去车库开车，直接开去了最近的商场，因为不知道苏朝的口味，程历垣索性就按着自己的喜好买了。
结账的人多，挤了很长一条，程历垣等了一会儿，视线乱转的时候突然就瞄到了收银台旁边的货架。
避孕套整整齐齐的码在稍低一点的货架上。
鬼使神差般，程历垣想起了苏朝出门说的话。
程历垣移开视线，前面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终于等到程历垣，眼见着售货员把台面上的物品一个个扫码，剩下的越来越少，程历垣倾身在货架上拿了一盒避孕套。
售货员看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
“要口袋吗？”
“要。”
售货员给他抽了一个口袋，程历垣第一个抓起避孕套，把它丢到最底下，然后用其他东西把它压住。
一个物品放下去，接着又是另一样东西，堆成小山似的，慢慢的就把避孕套盖住了，好像也盖住了程历垣不受控的绮念。
第21章 拽着
但其实并没有。
程历垣自己还是挺清楚的。
他开着车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扫了眼放在副驾驶的购物袋，思索着要不要把避孕套拿出来丢掉。
毕竟出来的时候刚骂完苏朝精虫上脑，结果回去自己就带着避孕套。
到底是谁精虫上脑。
程历垣甚至能够想象到苏朝看到这盒避孕套时，脸上挂着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慢腾腾的开回家里，距离他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个半小时，程历垣把东西随手一放就换衣服，换好衣服想去看看苏朝。
他走的时候没给苏朝带门，结果苏朝自己也没关，客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程历垣慢步走过去，推开门，人却没在床上，被子是掀开的。程历垣走进房里扫了眼，正当在想苏朝会不会在其他地方或者……不知不觉走了的时候，厕所传来了马桶蓄水的声音。
程历垣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就平静下来，他站着等了一会，打算等人出来，但苏朝却迟迟没有动静，也没从厕所里出来。
“苏朝？”程历垣试探着叫了一声。
两秒后，厕所传来了极小的回应。
程历垣又问：“你在用厕所吗？”
这次苏朝没说话。
程历垣所处的这栋楼是小区里最僻静的角落，外面的车水马龙声几乎传不到房间里来，室内一片寂静，加上程历垣凝神细听，听到了从厕所里传来的类似呕吐的声音。
程历垣皱紧眉头，走到厕所门边，敲了敲门。
“苏朝？你还好吗？”
苏朝没答，程历垣更加不放心。
“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程历垣道。
捏住扶手往下压，却被反力阻止，里面反锁了。
过了一会儿，厕所里又有了响动，程历垣耐心地等，半晌，门开了。
苏朝一开门就撞进程历垣的视线里。
程历垣盯着苏朝发红的眼角还有脸上可疑的水渍，忙伸手去扶。
苏朝一只手护着腹部，一只手撑在门上，程历垣直接将人抱住免得他腿软滑到地上。
出去到回来，花的时间不过一个半小时，苏朝却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一般，软塌塌的。
“胃痛？”程历垣问。
他把苏朝揽进怀里，苏朝却一直往下滑。
无法，程历垣只得将苏朝抱起来。
苏朝把脸埋进程历垣怀里，沉而缓的呼吸喷薄在程历垣胸膛。
“我送你去医院。”程历垣道。
“不要。”苏朝细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家里没药。”
“没事。”
苏朝突然执拗起来，即使声音很小，程历垣也能听出话里的坚决。
“艹。”程历垣骂了一声，把人放在床上。
“你现在怎么个不舒服法，跟我描述一下，我去买药。”
程历垣自己都快被感动了，勤勤恳恳，下雨天还能往外窜好几趟，就是有病。
“痛。”
“除了痛之外呢？呕吐？”
“嗯。”
“还有呢？”程历垣追问。
苏朝道：“我脸碰到你衣服了。”
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联系上下，程历垣却立马领会到了。
程历垣想大度的说句“这有什么？”，但事实证明他说不出来，还想立刻马上尽快把身上这套衣服换了。
哽了一会儿，程历垣突然想起苏朝出来时脸上带着的水痕。
程历垣无语，“你在里面洗了脸。”
苏朝不置可否，“没意思。”
他的没意思显然是因为没目睹程历垣的跳脚。
“别闹。”
程历垣帮人把被子盖上。
苏朝却从被窝里将手伸出来，把被子往上扯。
“干嘛？”
“表演原地去世。”话音刚落，苏朝就把被子没过头顶。
程历垣笑不出来。
“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程历垣帮人把被子拿下来掖好。
苏朝却抓住了程历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程历垣等着苏朝说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拽着。
第22章 打啵
苏朝的手是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发凉的指尖碰到程历垣手腕时，令他重温了两小时之前的心悸，奇异的感受颇为熟悉的涌过来，铺天盖地，气势汹汹。
尽管苏朝什么也没说，但程历垣有一种直觉：对方不想让自己走。
他眼里的装着希冀，程历垣看得很分明。
“咱打个商量吧。”程历垣说。
“你换个手牵，我好给跑腿下单，让人买药。”
苏朝没有听从程历垣的商量，他把程历垣的手一丢，自己手臂就飞快的缩回被子里。
“狼心狗肺。”程历垣掏出手机，头也不抬，找了个跑腿软件迅速下了单。
等搞定，再看苏朝，他还是睁着眼睛。
“你不睡觉？”
苏朝摇摇头。
程历垣后知后觉，“也是，估计你也疼的睡不着。”
“你平时也这样吗？”苏朝问。
“哪样？”
“乐善好施。”
“你觉得这词套我身上合适吗？”
“现在看起来挺合适的。”苏朝道。
程历垣反问他：“你知道你能这么想代表什么吗？”
苏朝躺在床上，不用劲儿，恢复了点气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程历垣聊，就是语速特慢，“代表什么？”
“代表你看人不准。”程历垣站着跟苏朝聊，特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于是他拖了个木椅，坐在苏朝床边。
苏朝没搭话，好像开始神游太虚。
木椅子后面的靠背又硬又冰，硌的不舒服，程历垣冲苏朝伸手，“给我拿个枕头，我垫垫。”
“不想动。”苏朝道。
“你能有点寄居篱下的自觉吗？”程历垣站起来，倾身越过苏朝去拿枕头，手指刚碰到柔软的蚕丝被，衣领就被苏朝拽住了。
苏朝一只手扯住程历垣的衣领，一只手绕过程历垣的脖子，将人箍在胸前。
挺用力的，程历垣一时不察就真被按下去了。
没想到像个纸片人且还在病中的苏朝能有这样的爆发力，程历垣微微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