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听到了兽吼,又找不出回去的路,只得先找一处地方,歇下来再说。
他寻了许久,身子都快被深秋的寒意冻僵了,才找到一处洞口,周围就有些草木。
施昼放下卫炙后,也不敢离得太远,寻了一些草木过来,就生火,又耽误了好一些时间。
等火生起,有了些光亮,施昼身上的寒冷和心底一直压着的恐慌才稍稍褪去。
他这才去查看卫炙的状态,人唇色发白,摸着就像个死人,如果不是探着还有气进出,施昼就真的以为卫炙已经没了。
他随身带着药,出发前是真的为了以免出现意外,做了许多准备。
又幸好做了准备。
仔细着给人上了药后,又把人挪到火堆旁,跟卫炙靠在一起。
施昼想,他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撑过去就靠卫炙了,现在也还没有发热,估计情况也是稳定的,他稍稍放下心。
他守着夜,迷迷糊糊间闭眼靠着卫炙就睡过去了。
施昼是被冷醒了,他迷迷糊糊间睁眼。
看见天光大亮。
熟悉的沉稳男声响起:“醒了?”
施昼看过去。
卫炙脸上是虚弱的淡笑:“醒了就走吧。”
施昼应了声,从卫炙的怀里起来。
他们骑着马也差不多走了一两个时辰,更别说此时用人腿走回去。
走了许久,卫炙突然身子一晃。
施昼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接着走罢。”卫炙道。
施昼自然是不信的,他手又脏的很,只好走到卫炙身前,扯着人也脏兮兮的染了血的衣袖。
卫炙恰好低头看他。
施昼踮起脚。
额头与额头贴在一起。
不正常的温度立刻被施昼发觉,炙热令施昼心里发慌:“你发热了怎么不说?!”
卫炙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做什么,平白让殿下心慌吗?”
对方贴上来的一瞬间,卫炙为了那一霎的温凉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强撑着这么久,炙热仿佛要把他烧焦,全身上下都是热的。
热的卫炙想紧紧抱住,贴住施昼降温。
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看着施昼的透的像琉璃的眸子,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他一直是个能忍的人。
施昼质问:“那你一直扛着又有什么用?”
“卫炙,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很疼,你很冷,你现在烧的难受,闭眼一放松就能晕过去,但你没有说出过一句,抱怨过一句,你一直忍着,扛着,撑着,但是这样就有用吗?”
施昼吸了口气:“卫炙,我在的。”
“你可以将一切不好的都说与我听,你不用一直忍着的。”
卫炙看着他好一会儿,出声道:“然后呢,两个人难受不如一个人难受。”
施昼看着卫炙道:“但是你可以不用那么难受了。”
卫炙怔了怔,突然笑了下:“好,可以让臣抱一下殿下吗?”
施昼见着卫炙的笑,不知怎的就有些结巴了:“但但,我……我现在很脏——”
卫炙道:“没事。”
施昼道:“哦哦。”
卫炙抱住施昼,他有一瞬间的放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到施昼身上,这种感觉,美好的令他贪恋。
如果说先前是为了施昼的身份,才拼死护住的施昼,因为施昼死了,那么卫家绝不会好过。
但是现在,如果有人敢再来杀施昼,卫炙也会拼死护住。
这一次,却是真心的了。
怎么会有人可爱的令他心动,甚至是沉迷?
卫炙松开施昼:“走罢。”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卫炙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到了最后甚至要靠着施昼的搀扶才能勉强走路。
卫炙断断续续的轻声道:“殿下……如果臣晕过去了,殿下就丢下臣……自己先回去,保证了安全,再找人回来救臣……”
施昼眼眶都红了:“不会的,不会丢下的,你烧这么久,我再回来,你就……你就……”
死了。
更别说,现在卫炙的伤口又被折腾的流血了,为了赶时间,也不能停下来处理。
那血沾到了施昼身上,他心里慌乱,怕卫炙真的死去,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又死劲儿憋着,只得压着哽咽道:“卫炙,卫炙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卫炙轻声应:“好,殿下不哭。”
施昼慌道:“嗯嗯,我不哭。”
卫炙骤然闭眼倒下后,施昼憋不住,还是哭了。
他眼泪滴落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意憋回去,把卫炙靠着树放好。
起身就是拼命的往回跑。
大概一两刻钟后,施昼喘着粗气,脚步愈来愈慢。
耳边突然听见了众多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随着距离的拉近,声响愈来愈大。
是见施昼跟卫炙不见,出来寻的一干人。
施昼看见施斐的那一刻,眼泪霎时就流出来了。
他跑过去,差点扑倒在地,半跪着,被施斐俯身抱住的时候,眼泪愈流愈凶,哽咽着:“三……三哥……”
施斐拍着人的背:“没事了,没事了,阿昼别哭啊。”
施昼吸了口气:“三哥,去……去救卫将军。”
他埋在施斐的怀里,抹了干净泪水,又深吸口气。
施昼起身,牵了匹马,让上面的兵将下马,[なつめ獨]自己立刻翻身上马,又喝道:“都跟上,三哥你让人回去喊太医备着,说卫将军中了箭伤还在发热。”
随即就窜了出去。
卫炙还是同先前那般安静的靠着树。
施昼下马,探了下气息。
万幸,卫炙还活着。
他让人托扶着卫炙上马,让人送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这时才骤然间松了口气,心底一松,身上的疲惫立刻上涌,眼前控制不住的发黑,他又死死撑住,伸手往右前方一指:“现在就派人过去,猎场边缘,把尸体跟兵器给本殿拖回来,彻查!”
“是!”
周围将士纷纷应道。
此时的施昼才安心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就是渴,还有饿。
渴的嗓子发干,说不出话。
饿的整个胃连着肠子搅的生疼。
施昼坐起身。
施斐听到动静,转过身看他:“醒了?想喝水吗?”
施昼点头。
施斐拿了碗水,转着轮椅过来。
施昼喝了两大碗才稍稍停歇。
施斐道:“先洗漱一下再用膳,菜温着,我让人布上来。”
施昼点头:“好。”
他洗漱完,菜也布好了。
施斐让奴侍退下去,才开口:“太医诊过了,你身上的伤都上过药,没其他的问题,那些尸体跟兵器大理寺在查,还没什么进展,对方的手脚很干净。”
施昼饿的受不了,闻着菜香味,也不想去穿衣裳,草草披了个狐裘,坐在桌前就问:“卫炙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一万五的一天
惆怅的点烟.jpg
第20章 年底
施斐犹豫了一瞬。
施昼吸了口气,放下筷子:“他怎么样了?”
施斐道:“还没醒,情况不稳定,反反复复的发热。”
施昼起身:“我去看看。”
施斐提高了嗓音:“坐下!”
施昼被吓得一懵,坐下了。
施斐在他面前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冷脸时候施昼的确吓着了。
“两日未进食,把自己当铁人了?”施斐沉声道,他随手拿起一旁梳妆台上的镜子丢在地上:“你自个瞧瞧自己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现在还想逞能,急着去那,阿昼是会医术还是怎么?”施斐被气的头疼:“别去了又倒下,给人太医添麻烦。”
他昨夜听到施昼失踪的消息就担忧,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找,怎么也寻不到。
施斐本是待在营阵里等待消息,后来坐不下去了,自个也去找,寻了许久,刚见着人没多久然后就看见人被驮着回来了,施斐生怕施昼出了什么事。
听完太医诊断后,就在人房里守着。
担心受怕的情绪刚褪下,又被施昼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行为激起了久违的愤怒。
施昼被骂也不难受,他明白施斐在气什么,施斐担心他出事。
施昼又站起身,他蹲在施斐的轮椅面前,伸手怀抱住人的腰身,蹭了蹭:“对不起,让三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