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上,单冬凌比她们都大,既是熟人,念白虹自然也改了称呼。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认真看棋盘的褚怀霜愕然抬头,手中棋子落在桌上。
“还是改天为好。”褚怀霜严肃地提醒道,“冬凌师姐白日里才入魔过一次,哪怕已服了药,内息依然容易紊乱。”
“无妨的,反倒能通过比武,找出内息紊乱的根源。”念白虹摇头,“绒绒姐姐忘了吗?我们忘貘族世代致力于寻找让修士摆脱‘入魔’与‘魔化’的办法,如今已研制出许多针对性的药物。”
-
一刻钟后,屏仙阁演武场。
在云篱看来,云雨楼只是个娱乐场所,打架果然还是要到眼前这座演武场里。
她的白狼师父已经和伏霜战了几十个来回,为了避免剑意伤到彼此,二人用的都是场内的木剑。即便这样,云篱仍能听到凛冽剑气的呼啸声。
念白虹和她一起站在场地边缘围观,一双紫眸始终关注着单冬凌。云篱在未来都市见过忘貘族人,晓得他们的紫眸能识破幻术,也能看到旁人的体内情况。
单冬凌好不容易遇上个对手,索性放开手脚去战斗。但见她衣袂翩飞,从容不迫地结咒掐诀,见一个剑阵刚被伏霜挡下,立即接上一道水咒,封住伏霜退路。
然而伏霜也并非等闲之辈,她连念白虹的紫眸幻术都能随心应对,更不惧这些连幻术都不是的咒诀。
又是百个回合拼下来,单冬凌首先收了剑势,皱着眉捂住心口,对伏霜喊道:“快离我远些!内息果真……”
她话未说完,身上骤然腾起一蓬漆黑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朝伏霜扑过去。
伏霜虽早有准备,却没想到魔气来势汹汹,大惊之下,只好先挥出一片剑气,不管有没有击散魔气,脚步一退再退,远离单冬凌。
云篱已经处理过一次魔气,见状立即跑向单冬凌,在半途化为玄貊,念了个将身形变大的咒,边跑,边朝魔气张开口。
单冬凌正努力压制失控的魔气,忽觉面前一暗,刚抬头,脸就埋进了一大团软毛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单冬凌:谢谢,有被(毛)呛到
第18章 枕毛睡
云篱只惦记着赶紧把单冬凌身边的魔气吃掉,冲过去时,几乎是不管不顾的。
然后就感到腹部撞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只见一双狼耳朵正竖着,单冬凌的闷哼声几乎贴着她的毛响起。
云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魔气淡下去不少,赶紧张口又吸了吸,等到魔气彻底消散不见,才退后一步。
单冬凌手中还握着木剑,云篱刚退开,她便掩口咳嗽起来。
吓得云篱变回人形,上前扶住她:“师父您怎么了?”
魔气消失,伏霜和念白虹也飞速向她们靠近。
“……无事,只是呛到了。”单冬凌移开手,平静地回答时,将粘着一撮玄貊毛的手藏入袖中。
方才小徒儿的妖身贴得太近,柔软又暖和的玄貊毛直接糊了她满脸。
为她把过脉,念白虹肃容道:“冬凌姐姐,恕我直言,你的情况十分不稳定,别说像刚才那样切磋,单是大动情绪,亦会导致你体内的魔息失控。”
“冬凌姐姐虽有八劫散魔的修为境界,却并不能控制这份强大的力量。”伏霜点头,皱着眉接过话,“实不相瞒,我的双亲有一方便是魔族,我的体质是半魔半妖。即便如此,在对魔息的操控能力上,我也要比冬凌姐姐强许多。”
出了这样的意外,切磋自然不能继续进行下去。念白虹甚至劝单冬凌赶紧回去调息,至少今晚不要再出门了。
和云篱一起离开演武场时,单冬凌垂着眸,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云篱攥紧了她的衣袖,不一会儿,索性直接抱住她的胳膊。
她记得书里的白狼师父一直隐居在境外妖域,哪怕外出执行任务,也会很快回来,今天听念白虹这么一提,她倒觉得这是玄仁宫刻意安排的——白狼师父的身体情况很糟糕,要是独自远行,可能真的会出大事。
屏仙阁与她们落脚的云雨楼离得近,二人很快便回到楼中房间内。
掩上门,云篱在房间里找到一个干净的盘子,唤出许多冻干放到盘中,捧给单冬凌,同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弯起眼睛说道:“师父吃~”
见单冬凌拿起冻干,沉默地吃起来,云篱托着盘子在她身旁坐下,陪她一起慢慢吃冻干。
“掌门与掌门夫人不让我离开境外妖域的缘由,如今我已大致猜到了。”吃了半盘冻干,单冬凌忽道,“继承了大魔剑意的我,已是不可控的‘灭世业火’。”
云篱从没听过这个词,惊愕地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云篱可知为什么会有‘白狼商队’?”单冬凌却反问她。
云篱不知道白狼商队跟她说的业火有什么关系,只能摇头。
“千年以前,有一位白狼族人被歹人控制,在人界与阴幽大陆的接壤之地设阵,阵成,被那歹人冠以‘净世’之名的业火降临世间,致使人界伤亡惨重。”单冬凌慢慢讲起一段往事,“那位白狼族人与歹人一起道消身殒,白狼族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为了补偿人界,白狼族便开始向人界供奉各种天材地宝。”
“后来真相大白,蒙冤的白狼族得到宽恕,并被赋予和人界进行经商往来的特权,先前供奉时途径的道路,也因此成了白狼族的商道。”
听她讲到这,云篱大致明白了言外之意。
白狼师父这是在自比那位白狼族人呢。
“可您也说了,犯下大错的白狼族人是遭到了歹人的控制,又不是她自愿想要放出业火毁灭世间啊!”云篱忍不住反驳,“您只是不容易控制魔气而已!您放心,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要是您不小心放出魔气,我就把它们吃干净,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像是在跟客人商量需不需要她送货上门一样。
单冬凌紧皱的眉头稍微展了展。她忽然从云篱手里拿走了盘子,放在一旁,而后揽住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倘若云篱的胃口不够大,吃不干净魔息呢?”
肚子上传来抚摸的感觉,云篱下意识想说“吃不下也要吃”,耳朵忽然被尖锐的东西擦过,而后没入一片温湿之中。
发现白狼师父在含自己的耳朵,云篱不说话了。她将双手覆盖在单冬凌手背上,指尖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静寂不知持续了多久,单冬凌松开口,贴在她耳畔,声音慵懒:“为师困了,云篱能否允许为师……枕在你的妖身上歇息?”
云篱隐约感觉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念着这是好现象,她想也不想就应下,变回玄貊,滚到卧榻上,四脚朝天。
她并不是第一次给谁做枕头,幼年时住的地方又小又挤,她和姐姐们经常缩在小窝里,拿彼此当枕头,凑合着取暖。
为了让白狼师父枕起来舒服些,云篱特意变大了身形。刚才的意外发生后,她又吃了不少魔气,正好趁这时消耗一些。
腹部一暖,单冬凌躺进软毛中,和衣而卧,一只手搭在身旁,轻轻抚着。
她的动作太轻,云篱觉得有点痒,又觉得让白狼师父使点力气揉毛太奇怪,索性什么也不说,闭起眼睛休息。
不知过去多久,单冬凌的呼吸声沉了,云篱却还没有睡着,睁开眼朝肚皮上看,看了一阵子,抬爪把单冬凌压住的狼尾巴捞起来,盖到她身上。
白狼师父的身体情况,她不可能不在意,睡不着也是因为在思考解决办法。
离开玄仁宫之前,云篱已经初步了解过单冬凌的“身世”,也就是她继承大魔剑意的缘由。
途中风景太多,入城后她又被繁华的街道和陌生的新角色迷了眼,直到如今夜深人静,头脑才冷静下来。
白狼师父的半魔体质,和这个世界的伏霜姐姐不一样,她并不是从出生时就拥有魔气,而是在幼年期“自愿”从他人那里继承来的。
而给她带去大魔剑意的那个人,是大魔将芜的挚友:一只身份和姓名都不明的玄貊。
冷静地理了理零散的线索,云篱犯了愁。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帮白狼师父摆脱这种时不时会失控的体质,只能把那只给出大魔剑意的玄貊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