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了客栈,虞容璧没什么事做早早就躺到了床榻上,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又睁了眼睛发呆。
反倒是姜瑶月,兴致勃勃地在灯下翻着一本方才集市上买来的话本子。
话本子京城也有,种类还更多些。但是她在安国公府时是绝不被允许看这些的,其他和他们一样人家的女孩儿倒也有看的,那是府上宽松些,总之安国公府的姜老夫人对于这些是深恶痛绝的。
后来进了宫,也是空闲下来的时间少,竟是这会儿在外面还能安安稳稳看一会儿话本子。
虞容璧又翻过身去看姜瑶月,她在烛光下的身影纤细柔美,又安安静静的,即便是坐着不动,只莹润的手指翻动书页,也搅得虞容璧心里一阵阵涟漪。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心口。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姜瑶月也没有察觉,自己看话本子看得正起劲,虞容璧抿了抿嘴,觉得有些无聊,便道:“ 什么书那么好看?”
姜瑶月思绪被他突然从故事里拉回来,也不恼,还笑着说:“ 我喜欢看。”
又接着道:“ 从前没有机会,只听闺中要好的密友偷偷说一些,也不敢多听,祖母知道了会罚我。”
姜瑶月以前在家时很怕姜老夫人,这些虞容璧连猜带打听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接她这一茬,却道:“ 这有什么,既然你那么喜欢,回去之后专门叫几个人来宫里写给你看。”
他这么说,姜瑶月也不装模作样地去推辞了,立刻欣喜道:“ 那倒好,回去可要说话算话。”
虞容璧顺势又下了床,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了看她翻着在看那一页。
他本是最不耐烦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成日舞刀弄枪才最合他意了,只是宫里头也不能真的时时舞刀弄枪,这会儿姜瑶月说她爱看,他才有了些兴趣。
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姜瑶月。
虞容璧也只有这一页的兴趣和耐性,仿佛是话本子里的女子与人私奔又识人不明,正在决裂之时。
他点了点姜瑶月的额头,也不说她净看这些乌七八糟的,只说:“ 看着笔触细腻,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写的。”
“ 自然是男子,”姜瑶月想也不想,立刻道,“ 女子如何敢写这些,若是传出去,那名声还要不要?”
虞容璧又去翻了一页,道:“ 也有那不怕的。”
姜瑶月摇摇头,思忖片刻后,才道:“是有不怕的不假,但是对待同一件事,女子和男子的想法终归不可能一样。”
虞容璧抬眼看了看她,姜瑶月一半的身子被烛光所笼罩,一半又背着光,朦朦胧胧之下眼眸却澄澈,显出她沉静之中还带着些狡黠。
听她说了这句,虞容璧竟也有了些兴趣,他又连看了几页,问:“怎么不同?”
不过还未等姜瑶月回答,他便继续道:“我倒还是觉得是女子所著,此书多以女子口吻,哪个男子会如此耽溺于情爱。”
“我不是看这些,”姜瑶月笑道,“但是看书中女子的所作所为,却是以男子的角度来写的。”
左右睡觉的时间还早,两人便又拿了几本话本子来比对,这原本也是没有答案的事,两人还嫩辩上几句。
就比如说有一本话本子,虞容璧倒比头一本还要坚定,断言是男子所写,姜瑶月问他缘由,他也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理由便是里头描写了诸多地界的风情人物,又很是有条理,能有如此见识的女子怕是少之又少。
姜瑶月看了却又不同意,能走南闯北的女子少,但也不是没有,且她总有她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书中事事以女子所思所想为先,又写得细腻,她便觉得是女子。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虞容璧多半的心思也是自个儿无聊,便与姜瑶月胡扯几句,只是到了最后也没个结论。
“你这是看轻了女子,”姜瑶月很是认真道,“女子为何不能见多识广?”
这回虞容璧没有再和她继续辩论,夜深起来,他那点心思也渐渐起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将姜瑶月拉过一边,道:“等回了宫,若能寻到人便把人请进宫来,你自己看看是男是女。”
姜瑶月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倒是不错,便点点头,眼珠子又轱辘辘转了一圈:“只怕吓到人家又耽误人家。”
“这有什么?”虞容璧很不在意,他又往床上一靠,淡淡道,“真有真才实学也不会辱没了他,便是让他给你写话本子也不错。”
姜瑶月立时便笑了,虞容璧看她笑起来,自己也先开心了几分。
一回两回地耽搁下来,姜瑶月自己也没了再继续看书的兴致,反正如今她也不用偷着摸着紧赶把话本子看完,留起来慢慢看也是一样的。
出门在外总归是舟车劳顿有些劳累,早点休息也好。
虞容璧睡觉是要点灯的,姜瑶月本想再点几支蜡烛把屋里照得亮堂些,可虞容璧没有说起,她便也懒得去点了。
放下床帐,姜瑶月就躺到了虞容璧身边。
闭上眼睛之后,她心里倒是犯了几句嘀咕,果然才刚刚有些睡意,背后的手就又伸过来了。
这次姜瑶月闭着眼睛,毫不留情地往那只不安分守己的手上“啪”地打了过去。
这一下对虞容璧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眼见着自己身上的小衣不保,姜瑶月又气又恼,道:“你白天不是......怎么又要......”说到后来,她自己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虞容璧没有理她,反而撑起身子,又往她有些泛红的耳垂上轻啄了一下。
啄得姜瑶月身子都颤了颤。
她只好睁开眼睛,回过身子去看虞容璧,一边又不肯求饶,只说:“你再胡来我就去吹熄了灯。”
他却仿佛无所谓,倒显得姜瑶月威胁小孩子一般的话语轻若羽毛。
才片刻之后,虞容璧看着姜瑶月原本澄澈的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像清晨的花朵蒙上了晨雾。
他这才轻声道:“我早就不怕了。”
......
这一觉反倒睡得姜瑶月浑身愈发酸痛,她自起床起瞪了虞容璧一眼之后,就再也没理过他。
一开始虞容璧是心满意足的,他也不大在意,总归姜瑶月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妻子了,怎样都逃不掉的。
然而在他出门看见颜向明的时候,虞容璧突然变了卦。
好像也不是不大在意。
虞容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颜向明看出来姜瑶月在和他赌气。
于是他思来想去,最后就跟在姜瑶月身边寸步不离,仿佛是要黏在他身上。
后来还是姜瑶月自己忍不了了,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倒还是一贯的柔和:“你怎么了?”
虞容璧神色淡然,嘴上却道:“今晚都依你。”
第85章
因着虞容璧那句话,姜瑶月好几日都没有怎么理他, 以此维持着自己仅剩的作为皇后的尊严。
后来她也慢慢想通了, 反正要丢脸两人一块儿丢,左右两人是被锁死了, 除非虞容璧要废她或者她死了或者虞容璧驾崩了。
前两种可能性姜瑶月一点都不想遇到,可是看看虞容璧活蹦乱跳的样子, 要他驾崩似乎也还早着。
一行人又在淮阴地界四处逛了几日,到了乡间便发现这里人也已经不多了, 问一问还留着的人, 都道在淮阴过不下去了便只能离开, 这还是积攒下些家底敢走的,留下的却多半都投了施家。
问问他们关于施家的事, 所以然是说不出来,他们也不太敢多说施家的事, 只是乡里人淳朴, 略多问几句总有些能套出来的。
这一圈下来, 别说是虞容璧和颜向明, 便是姜瑶月这种不通时务的,也知道这事很不妥。
回去之后, 她便忍不住与虞容璧说:“这样下去钱都进了施家的口袋,那些赋税国库能收上来多少钱还两说,淮阴的百姓岂不是要越来越受不住?”
虞容璧正绕了她一络头发绕着玩,闻言便道:“你不用急,你只要看着施家倒霉就够了。”
只是他嘴上是这般说着, 后来到底又添了一句:“西南战事刚了,西北也才刚刚太平几日,淮阴因施家横行乡里,也已有流寇之乱初现。”
姜瑶月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弥平战事要的是钱,如此不就是循环无解?”
虞容璧少见地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微沉,不过他很快便神色如常,且又挑了挑眉梢,说:“所以施家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