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在做什么?”楚辞冷淡着脸走了进去。
“谁!”楚江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眼就见到楚辞进门,顿时一僵,然后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一张泛黄的脸,笑的有些心虚:“阿辞回来了啊。”
楚辞皱了皱眉,绕过她,看向了桌子上的药碗:“这是什么东西?”
坐在旁边的陈自遥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委屈的道:“没什么,不过是婆婆看我迟迟未有身孕,给我从永安巷张神医哪里拿的药。”
楚江氏一听陈自遥这幅做作的姿态,顿时气的肝疼:“你可看看,我还没把她怎么着呢,她就委屈上了。这药可金贵这呢,想我们从前在楚家村,也没有这样的呀。那生不出娃儿的女人,都是直接休了的,哪有给你抓药的?抓了药还不喝,你这是成心要让我们楚家断子绝孙啊!”
楚江氏嘴炮厉害的很,毕竟是乡下出来的,骂街是厉害的很。但是现下楚辞在,她不敢说什么带脏字的。
楚辞冷眼看着她,又想起了当年楚小花所受的种种不公。其实说起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罪过,不过是和乡下大多数人一样,把女儿当奴仆一样使唤,然后等到了年纪再一份聘礼卖出去。女儿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如果不谈什么父爱母爱的,楚江氏夫妇生下了楚小花,便是对她有生恩,要她做十几年的奴婢也不为过。
但是,到底是意难平啊。
“自遥的事,就不需要你们管了。”楚辞将陈自遥拉至身后,眼神冷漠的看着楚江氏,“自遥是这个家的主母,家里的事也用不着您操心,我们还年轻,暂时不想要孩子。母亲你要是想抱孙子,我也可以去给你从外面抱回来一个。”
楚江氏被楚辞这冰冷的眼神一刺,顿时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她有些不可置信,哪个男人会不想要子嗣?她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
楚辞已经拉着陈自遥的手踏出了门,楚江氏看着她们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
陌生,太陌生了。
这种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儿子。
当楚辞还是楚小草时,楚江氏溺爱着他,视他为生命的延续,人生的希望。哪怕楚小草是个成天逃学,功课一窍不通的东西,她也视而不见,盲目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最好最聪明的。
后来,楚小草成了楚辞,她有着超脱楚江氏想象的优秀,一直走到了今天。
也许楚江氏也渐渐觉得她不是楚小草,但是她还是因为胆怯和不能接受,所以刻意忽略的心下的不对,尽力的为楚辞的异常找理由。
她畏惧楚辞。
楚稚一路默不作声,拉着陈自遥往她们两个人的院子走。
这里是整个楚家最清静的地方,除了每日的打扫,不会有任何下人出现在这里。
这院子里藏着她的秘密,也许一块裹/胸布,一张她无厘头的涂鸦,或者一条月/事带就能叫人窥探出什么东西来。
她必须要保证这个秘密的安全,不仅为了自己,还有陈自遥,以及原身的爹娘。
第65章 花落知多少
两人一块进了院子,楚辞沉着脸一撩衣袍,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径自倒了杯茶,就猛然呷了一口,微苦中带着回甘的冷茶将她心头的烦躁压下去不少。
陈自遥看出来楚辞心情不好,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微暖,也不顾原本打算好好诉诉苦的主意了,赶紧劝道:“你生什么气啊,我都没气,你娘就那样我都习惯了……不说你娘,楚家村那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不是那样?也就我娘脾气好些……”
“我没气这个。”楚辞肃着一张脸,正色看她,“自遥,你这两天的功课给我看看。”
陈自遥:???
不是,我刚经历被你娘灌药催生,回来你不安慰两句就算了,还查我作业是什么鬼?
楚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有多么的渣,还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啊,你不知道,正卿她娘又写信来催婚了。免得她给正卿塞人,我得快点诈死换马甲了,虽然正卿肯定不会收。”
“自遥啊,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得快点儿做官,不然背上寡妇的名声后,我又不在,你在想往上爬就难了。你放心,在我走之前一定先护着你在朝堂立足。”
陈自遥认命了,楚辞就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
楚辞看着陈自遥给她的作业,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
陈自遥算是聪明的了,因为出身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女儿家都逃不过嫁人生子劳作的命运,她们被轻视,为家里的男丁当牛做马,却习以为常。陈自遥是幸运的,她是陈父陈母唯一的女儿,陈家父母开明,对这个女儿很好。
从那样狭隘的地方走出来,一点一点清晰的看到这个世界。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生,陈自遥怎么甘心回去那个地方,像个普通姑娘一样嫁人生子呢?
一个人想要得到她原本不可能有的,就必须要千百倍的付出。
陈自遥起步晚,入学到现在六年。前面三年半,她在楚辞建立起的女校读书,楚家村的老师是不错,但只能教的了她最简单的诗词歌赋礼仪官制之类。而一直到陈自遥进京,楚辞私下里才开始教她史书中的权谋之术,之类的等等。
在官场,你可以没有文采,但是必须有做官的能力,要能左右逢源,还要能当得起朝廷授予你的职位,能做出实事,而不是碌碌无为的混日子。
这是楚辞的要求。只有陈自遥达到这样的要求,楚辞才能心安理得的帮她进入朝廷,扶持她。
陈自遥够聪明,但是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
楚辞认命的拿起书,翻开摁到陈自遥面前:“还有两年的时间,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苏白看着楚辞头痛的模样,总算难得说了句好话:“她悟性不错,你放心吧,有本系统在,别说两年,半年把她教出来都不是问题!”
苏白做为一个系统,扶持养成过数不清的宿主了。虽然这依旧改不掉它的蠢,但是好歹也是有点用的。
陈自遥也明白自身的处境,事实上她对自己会不会背负上寡妇的名声并没有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以女子之身站于庙堂之上。
做了官谁在意她寡妇名声啊,这两年她见识到了不少东西,比如那位太平公主,女儿家有了权利其实养两个男宠也没什么的嘛。
陈自遥忍不住对两年后的生活期待起来。
不久就是读书么,又有何难?
*
相较于楚家楚辞与陈自遥的互相折磨,纳兰府安静的像是一座空宅。
做为大唐第一权臣,纳兰澈的府邸华丽宽敞,仆婢成群训练有素的排队走过金碧辉映的回廊。
这么大的府邸只有一个主人,就是纳兰澈。
纳兰家族庞大,在朝中盘根错节。纳兰澈父母早亡,自小养在祖父跟前,可是祖父并不喜欢他。十多岁的时候,他就般出了纳兰家祖宅,这一步一步的辉煌,是他自己爬上来的。
寂静的庭院里,一排排银杏树鳞次栉比,外面一圈是三层小楼高的水杉树。风吹动,郁郁葱葱的树叶沙沙作响。
地上是随处可见的野花,五彩斑斓的,有些灿烂。春夏季节,蝴蝶多的很,它们在草地上悠然的飞舞。
这样生机勃勃的庭院,和主人的气质却很是不服。任何一个与纳兰澈同朝为官的,觉得不能想象,那样一个无情无义冷若冰霜的人,会去费心让人布置一个这么热闹的庭院?
庭院里,头戴玉冠身着白色锦袍的男人坐在八角凉亭里,那男人可真美,如墨一般的额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老天精心雕琢的面容。他手里拿着一块白玉,精雕细琢。世人都觉得纳兰澈的眼睛像冰,就连武后都曾笑语,纳兰澈的眼睛没有温度。
但是,此刻雕琢着那一尊玉像的男人,眼睛里却含着丝丝难以让人察觉到温柔,他专注的看着手机的刻刀,刀起刀落那白玉便一层一层落下玉屑。
那白玉隐隐可见一个雏形,可以看见是个少女模样,却又没有面容。
不只是这个少女,在他的桌子上放置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在木盒里放置着很多这样的人像,有男有女,有的是少年,有的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