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
“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
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
“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
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
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
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
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
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
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
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
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
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
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
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
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
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
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
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
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
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
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
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
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
“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
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
“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
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
虎子见过几次景星河,没记住名字,一直都叫小警察,现在一听这个名字还挺陌生的,想了想才明白是哪个人,“对啊,就在后面那个商店的门口。”
章连山把车钥匙拔了下来扔给了虎子,抬腿下了车,“你等我去叙个旧了再走。”
虎子心想还要不要吃饭了,可章连山已经拉开车门走了。
章连山过去的时候,景星河正在抽他的第二根烟,操作熟练一点也不像个新手,章连山在景星河的注视下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不抽烟呢?”
章连山第一次见面时让给景星河的烟就没动,人走后烟就在桌子上留着,章连山以为他不会抽烟,毕竟景星河之前可是个禁烟主义者。
章连山第一次在景星河面前抽烟是高三刚集训那会儿,他们一起吃完中午饭回宿舍,宿舍楼的条件简陋,一层只有左右两边有水房,水房里面是卫生间,景星河去打水的时候,就看见章连山正靠在厕所门口抽烟。
章连山的一根烟还剩下半截,刚又吸了一口,烟气正在肺里打着圈,原本是要从鼻腔里吐出来的,可章连山看到景星河正愣愣的盯着他看着,章连山不自觉地憋了一口气,把原本应该吐出来的烟给生生的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