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77)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些人不敢小觑惠安长公主府的声势,对着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也是一味地逢迎赞扬,听得江楚烟微微生起腻来。

她应付得厌倦,就听见三声静鞭响。

众人都凛然入席,惠安长公主和惠妃肩并着肩,后头跟着李婕妤和郑容华,从殿后徐徐步出。

这个组合其实怎么看都颇有几分怪异,但满座的人就好像全然没有发觉似的,恭恭敬敬地行礼,依着长公主的口风欢喜地说着话。

江楚烟心中不觉有些荒谬。

她随着大流举杯、敬贺,服侍她这一桌的宫人仿佛提前得过吩咐,态度十二分的恭敬,即使她不饮不食也不妄自多言。

大殿中歌舞翩翩,宛然真是一场人间富贵极处的盛会,甚至原本应该是宴会主角的一双新人却也不曾见过踪影。

勋贵、百官列席的云英殿里,天子仿佛不胜酒力地闭了闭眼。

梁首辅正在天子席前君臣谈笑,见状就跪直了身子,向一旁的内相褚茗道:“陛下想必是龙体微倦,可要退席休息一时?”

褚茗神色平静,微微地颔首,就带着两、三个内监一处,扶着皇帝往离席后殿去了。

大殿上云蒸霞蔚,没有几人敢于直视丹墀左右,少了几道身影似乎也没有被谁留意到。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飘下起雪来。

飞檐底下挂着朱红色的灯笼,泛红的光线照在雪片上,白雪也显出些淡淡的绯色。雪已经下了一段时间,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穿着牛皮靴的脚踩上去,冷意就没过了踝。

雪片叠着雪片,前殿的丝竹管弦之声渐渐远去,就能听见飞雪簌簌的声响。

绀香从殿门口溜进来,脚下还有些冰冷,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能轻轻地跺着脚,道:“下雪了。”

江楚烟看着殿中飞旋的舞姬,似乎有些出神,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才问道:“什么时候下的?”

绀香摇头,转头间向上看了一眼,忽然道:“殿下出去了吗?”

上首四张坐席,这个时候已经空了大半,竟只有惠妃娘娘一个人坐在上头了。

江楚烟眼睫微垂,淡淡地道:“大约是觉得殿里闷吧。”

她语气有些轻,绀香不由得去看她的神色,只觉得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事似的。

身后那个一直恭顺的宫人却忽然道:“小姐也可以出去歇一歇。”

-

戌正一刻,苍山负雪,万籁生寒。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片,从山谷口蛮横地吹进来,仿佛要将一切阻拦的事物都席卷撕碎,却吹不散山谷之中浓郁的血腥气味。

残躯断肢纵横在这片战场上,乌色轻甲的铁卫身上浸透了敌人的血,出鞘的长刀在雪地里反射/出一截冷光。

高高的山石上,朔风吹卷宽大的披风,猩红的里料猎猎作响。玄衣男子挽住掌中的硬弓,箭锋遥遥地对准了夜色中奔逃的深紫色身影。

与寻常箭支迥异的锋镝激射而出,带出一阵锐利的啸声。

帝都八方的城门像凶兽的巨口,在风雪夜里沉默地合拢着。

而就在同一时刻,宫城原本已经紧闭的西门忽然徐徐地打开了。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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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西门的金吾卫不曾提防来自身后的刀刃, 提着灯走下城墙的卫士只来得及在灯影里照见一条突兀的影子,就被人捂住口鼻一刀割破了咽喉。

四处都传来“扑通”“扑通”有人栽倒的闷响。

片刻,有人在黑影里打了个呼哨。

同样穿着金吾卫服色的卫兵拉动了滚轮, 包裹着赤铜皮角的实木巨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里缓缓地开启了。

整装完毕的军伍已经严阵等在城外, 为首的男子肩头已经覆上了一层雪,在大门打开后微微停顿了片刻, 翘首望向遥远的东、南、北方向。

暗沉沉的风雪和夜色遮蔽了一切。

今夜因为皇宫大宴的缘故, 左右金吾卫都被抽调了许多人手, 在皇城中巡逻。

导引宾客的宫城南门附近把守最为森严,但东、西、北三面也因此故,人数不比平日,防守也松弛许多。

那些受邀入宫的官员和女眷们,此刻大约正沉醉在宴饮之中。

金吾卫左指挥使魏明英家中的女眷,早在宫宴的消息确定之后,就纷纷报了病事,只有一位庶枝的女眷入了宫。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有几片掠过盔甲的遮蔽,融化在了他的眉毛上,冰冷而湿/润,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抬手抚了抚怀中的书札, 扬刀一挥,率众循着洞/开的宫城门向内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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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歌舞升平,无边的雪夜里不知道隐匿了多少潜行的身影。

大内相褚茗袖着手, 低眉顺目地站在偏殿门口,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入定老僧似的。

偏殿里掌了灯,人影被烛火映在明瓦的窗格上,孤零零的一个,高而瘦削,手撑着多宝格,肩脊微微低偻,仿佛在无声地颤抖。

三皇子、岐王闻人和率着一部私兵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窗格间那道身影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嘈杂,闻人和却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仿佛有一瞬的气短。

身边和身后的人身上传来的金铁气味重新给了他勇气。

他微微地笑了笑,对着褚茗拱了拱手,道:“褚大伴,我来叩见父皇,劳烦褚大伴通报一二。”

褚茗还是那副袖着手的姿态,眼也不抬,平平地道:“陛下倦了,正在殿中休息,谁也不见。”

三皇子面色不由得变了变。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父皇这些时日身子不适,万一龙体欠安,出了三长两短,大伴怎么担待得起?”

“我是父皇的长子,自然有服侍在父皇膝前的责任。”他微微眯起眼,道:“大伴倘若偏要横加为难,本王也只能视作你……。”

“包藏不臣之心。”

他抬了抬手。

四面八方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有人从黑暗中喝道:“三哥,你带私兵直入宫城,又意欲何为!”

三皇子眼眸遽然一缩,扭头向声音来处看过去。

刚刚从内书房结业未久的五皇子在几位内侍和金吾卫的拥簇下,缓缓地走到了灯火晕光之中。

两位不久前还在云英殿上,分列天子左右,姿态一个比一个驯顺乖巧的皇子,突然猝不及防地在这个时刻重新相遇了。

五皇子年纪尚轻,看上去还有些单薄,但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对着三皇子身后严阵以待的亲卫们也毫无惧意。

三皇子心中一片冰冷。

他看得见五皇子身后孤零零的几个人,也听得见夜色里……四面八方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他忽然冷笑一声,道:“本王的好弟弟,你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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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上书房里,悄然退席的惠安长公主闻人亭将手中一叠奏折丢在了桌面上。

她神色冰冷如霜,目光从身前数名紫袍官员身上渐次掠过。

“陛下叫本宫回来处理国事。”

她冷冷地道:“你们要给本宫看的,就是这些?”

众人都屏息静气,不敢抬起头来直视这位威权日重的长公主。

这样顺从谨慎的态度让闻人亭向后仰过身,抬手捏了捏鼻梁。

她神色有些疲惫,书房的主人不在,不知道是哪个内监在香炉里添了安神的香,柔和温润的香气让闻人亭心中的倦意止不住地浓厚起来。

外面大雪飘飘,天深地白,正是冬日大好时节,凭窗万籁有声,听得见繁雪压得中庭里枯枝断裂的低响。

再远些……再远些……

云英殿、云华殿里的丝管之声太过遥远,细微的声响都被夜色吸收,难以传递到耳边来了。

闻人亭怔怔地向外看了片刻,心中蓦然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悲哀。

她“腾”地站起身来,顾不得长公主的仪态,摘了屏风上的大氅,自顾自地大步向外走去,厉声道:“金吾卫指挥使何在!禁军统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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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殿里,宫人低眉顺眼,姿态恭顺,对着江楚烟微微地笑:“公子说,闻人御已死,这宫中小姐想去何处都去得。只是今夜宫中恐不太平,小姐若是要走动,还是由公子陪着才好。”

江楚烟心中一瞬激荡,旋就想到此“公子”非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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