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怎么办,苍瞳心想,他跟何易秋第一次接触就是在上一世,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极其之差,更何况就凭着他和离尘曾经的那段过往,如果不是为了百墓山他也不愿意把这混蛋留下。
为了百墓山为了百墓山,为了这么个破理由也不知道为何易秋开了多少先例。
百墓山相当于神界的后花园,百墓山动乱势必会影响神界,倘若真的因为百墓山之王通通不在而导致动乱,那真是有史以来最蠢的一次了。如若不然,苍瞳也断不会把何易秋留在凤族这么久。
最麻烦的还不是百墓山动乱,如果是秋夜影执政,哪怕是寒麟执政时他都不会担心动乱的问题,随他怎么乱,天帝都有办法镇住。但赤翊不是寒麟也不是秋夜影,他一没有寒麟的心狠手辣二没有秋夜影的实力,单单靠着人脉在神界立足于天帝之位已经很困难了,就算有前朝公主秋静辅佐也于事无补。有关神界老臣不满新臣不服的消息总能传进大街小巷的耳朵里,这时候神界管辖的百墓山再出了问题,就是在帮蓝鹤鸣寻找进攻神界的理由和帮手。
“要不我叫离尘来试试吧。”还是苍瞳最先败了,眼下除了离尘的火羽灵,他也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来安抚住何易秋的精神了。
“……”于栩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好像低估何易秋对百墓山的重要性了。
“别”,于栩拉住要出去的苍瞳,透着没什么用的窗户纸看着外面一群魔兽在为难少主,心里有了决定。“少主不能冒险,你去帮少主,我来安抚他。”
“你行么你?”
“试试就知道了,你出去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苍瞳无奈摊了摊手,认命般的打开了门。虽然打开门的一瞬间屋外的魔兽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被何易秋控制着飞起来,但苍瞳却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他只想感叹原来何易秋的潜意识里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敌人了。
他可没忘昨天早上这孙子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扔飞的事。
门“啪”的一声被一个长相怪异的影子关上,外面飘着的一群魔兽不受控的砸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苍瞳和离尘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把他拉到身边说:“于栩那小子试着安抚何易秋呢,如果不行你去给他看看。”
“嗯”,离尘点头道,说,“关于百墓山我这有些消息。”
“你说。”
“墨镜湖叫人大肆囤积出山令牌,我担心空羽他们。”离尘看向神界的方向,低声说,“而且最近赤翊那边也不太平,你是神族,能上去帮帮他么?”
就算苍瞳长期生活在四圣地,但他始终是曾经的四大家族长子,就算现在四大家族纷纷落败,苍瞳在秋寒之战中付出的也仍能够让他在神界有一席立足之位。
“等百墓山安定下来吧”,苍瞳说,看了看屋里,那群老东西闹事不就是因为百墓山动乱么,只要让何易秋和于栩在关闭前回去,他们和蓝严三个人就能补上月寒的空缺。
“我总觉得不太平,事情可能没咱们想的这么简单。”离尘说着,握住了苍瞳的手,看着面前又是一群敢怒不敢言的魔兽,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油然而生。
凶兽和大妖怪都有一种对危险莫名的感应,苍瞳从不怀疑离尘对危险的感知,更何况……事情确实太巧合了些。
“你再撑一会,我跟蓝严联系一下。”
说着,苍瞳便靠在了门口的柱子上,摊开手掌,一滩清水浮于他的掌上,闭上眼,在心中默念蓝严的名字。
“蓝严,立刻回复!”
“师傅?”
听语气,蓝严好像也很惊讶于苍瞳居然会主动联系他,而且还是用水月传书。
“墨镜湖至今未出现,你做了什么?”
“……”蓝严沉默了一会,喃喃道,“我什么也没做。”
“你……”
不给苍瞳说完话的机会,蓝严那边切断了联系。苍瞳一气之下捶在柱子上,心说蓝严到底主修水系,单方面切断两边的水月传书,这可不是一般人想做就做的。
“怎么了?”离尘问。
“蓝严那兔崽子……”苍瞳皱起眉头,下意识想敲门叫屋里的于栩去劝劝那个非要在南墙撞死的傻小子。可听到屋里茶杯摔碎的声音后,苍瞳才想起来,就算是于栩和何易秋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蓝严一个人。
一个能独战四领主还没有弱势倾向的人,一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天才,也不是多一个天才就能打过的。
如果何易秋也会武的话,说不定还能和蓝严打一打,把他强行带出来。可过去几十万年,只听说过何易秋无人可敌的御物术,从未听说过他也会武功。
屋内,于栩完全忽视了越来越疯狂往自己身上招呼的东西们,伸长胳膊把何易秋抱在怀里,两个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于栩松了口气,轻轻靠在他额头上,低喃道:“心影。”
心影能用出的条件太少,两个人的影子必须叠在一起,另一方必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虽然眼下于栩也不知道何易秋到底是不是无意识,但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
一进入何易秋的回忆,于栩马上就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已经崩溃了的疯子的脸,瞳孔完完全放大开来,阴森的笑声从裂开的嘴角里飘出来,鼻子似乎是断了,不科学的往里凹陷着。
“妈妈……”角落里,一个怯生生而又稚嫩的声音传来,于栩想到那天在何易秋鬼宅里从少主嘴里听到的,急忙扭过头去。果然,角落里,年幼的何易秋瑟缩在满是灰尘和蛛网的角落,一边用脏兮兮的小手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边死死攥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何……”于栩想过去把他抱起来,可心影把他牢牢禁锢在这里,只能看,不能有所作为。
疯女人看到角落的儿子,居然从瞪大的眼睛飘出了怜惜的神色,跛着一条腿低吟着靠近自己的儿子。可当她看到儿子手里那把带了血的剪刀时,她害怕的忘记了受伤的膝盖,挣扎着往后跑,却因无力重重倒在地上。
“妈妈!妈妈……”儿子扔掉剪刀,也瘸着腿朝妈妈跑来,但妈妈早就把儿子认为是恶魔,躲闪中无意用指甲狠狠划伤了儿子的脸。
儿子傻呆呆的愣住,妈妈看到儿子脸上的抓伤却更疯了,张牙舞爪的撞开破烂的木门,朝着院子跑去。
“妈妈!”儿子来不及去看脸上的伤,跌跌撞撞跑出去追上妈妈。可妈妈却始终认为儿子是个恶魔,嘶吼着边往后甩臂。她的膝盖支撑不了她跑步,没多久就扑倒在地。
儿子抹掉眼泪过去想扶起妈妈,却被妈妈用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出了儿子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话:“滚!滚!滚开怪物!滚!”
怪物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一样恶狠狠扎在儿子的心口上,他哭也哭不出来,又无助又可怜的望着他的母亲,可他的妈妈不认他,甩了他一巴掌后又起身要跑,可这次她还没能站稳,便被脚下的木棍滑倒,直直栽进了水井里。
妈妈在儿子面前死了,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滚开怪物”。
儿子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葬送了母亲的水井,一时之间竟没有一点悲伤情绪。
天黑了下来,一道火光窜天而起,靠着水井坐在地上发愣的儿子看到窜天的火舌,心下一沉,朝着火光跑去。
跑到拐角时火光被又高又残破的墙挡住,一个女孩嘶声力竭的尖叫刺痛了儿子的心。他迷茫的啊了一声,不顾一切朝着前方跑去。
前方,一个女孩被绑在火柱上,火苗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发丝。看到从拐角处跑出来的男孩后,女孩居然硬生生止住了叫声,欣慰又怜爱的看着他。
“姐姐……”
男孩想冲进火海里把姐姐救出来,可他才刚刚迈出一步,被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父亲一把抱起,朝着村后那边幽暗的森林跑去。
父亲把儿子放在森林外的木桩上,看着儿子已经明白一切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但想到村民的冷嘲热讽,想到被火苗吞噬的女儿和被逼疯的妻子,还是狠心扭过了身子。
“爸爸”,儿子叫道,“你不要我了?”
“你不是我儿子。”他说,拳头在暗暗发抖,无论如何也转不过身子来面对自己的儿子,“我没有吸引不干净的东西的儿子,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