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洪乔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那怎么突然之间又要收购加拿大的那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宁和以后没用了?远森不是还控股宁和百分之六十吗?两家的对赌协议,宁和这几年业绩不错啊!”
依洪乔难得表情严肃地看了依玫一眼,说:“看样子你倒是真的想进公司的。连这些都问过了?”
依玫笑了笑:“我说我真懂事了,您还酸我。”
依洪乔耐心给她解释:“宁和这几年的业绩确实不错,可是也只是倚靠着它那款针对类风湿性关节炎和红斑狼疮的‘弗利他’,都是十几年前出的了,宁和的实验室一直没有新药研发出来,这样一直吃老本,不是长远之计,远森一直是做原研药的,手里头没有生物制药这块儿,不论是实验室和人,都缺。”
依玫噢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那远森跟宁和的对赌呢?咱们不会输了吧?”
依洪乔没急着解释,倒是先问依玫:“对赌协议的内容,你知道吗?”
依玫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边想边说:“远森买了宁和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注入资金,宁和得连续四年,年利润增长达到百分之三十,达到了,远森以原价买回这百分之六十的股,没达到,宁和直接并入远森。我记得没错吧?”
依洪乔点头,对依玫不吝夸奖:“不错不错。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跟邵家签这样的对赌?”
依玫想了想:“我也有些纳闷儿,这四年后的钱,肯定没四年前的钱值钱啊,要是宁和做到了,远森就是一趟亏本的买卖。顶多算是这几年的利益分红吧。我想的是,您是为了还邵家的人情?起码当年邵家不是认了邵阿姨,咱们老依家把依琛领回来才没怎么丢面子的。”
依洪乔笑了起来,摇着头:“你呀,就只盯着这点人情世故。‘情义千斤,不敌白银二两。’这句话你先记着。”
依玫只听着,嘴角抽抽没说话。
“四年前,别说是北京城里头,就是放眼国内,也没有多少是做生物制药做得好的。邵家的家底是老几辈子的邵家人混街头混来的,那时候手段还厉害着,把对家一个个压得死,等现在嫡系的邵显扬上位了,外头风也紧了,那些底下的手段都不好使了,国内其他生物制药的公司才一个个发展起来,可迟了就是迟了,拍马直追也赶不上邵家的宁和了。”
依玫的眉毛挑了挑:“是这样啊,那既然邵家四年前都缺钱缺成那样了,您当年怎么不想买别的公司培养培养,自己弄一个生物制药的公司?”
依洪乔听了,不知为什么,那笑忽然就带了些得意。他先是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回忆:“我当年还真是这么想的,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了科恩投行,准备去深圳香港那边,远离邵家势力的地方,挑一家生物制药慢慢培养。但是跟这个项目的团队,有个刚转正的实习生,给远森交了份提案,说远森注资宁和,比远森单独买公司来培养,要划算得多。”
依玫怎么猜不出这人是谁,笑问依洪乔:“就是您准备塞给我的那个王老五?”
依洪乔点点头,说:“就是他,那份提案做得很不错,优劣列得清楚明白,市场是一部分,关键是他一个在外资做金融搞投行的,还能摸清楚这北京城里头的弯弯绕绕,这实在难得。那时候科恩还只是在香港有公司,在北京还没有呢。”
“才刚转正就这么厉害?”依玫努努嘴,不情不愿地夸了句,心里又打起了小鼓。
依洪乔看依玫那副样子,叹了口气,摆着手让她跪安:“行了行了,知道你嫌弃人家年纪比你大不少,可是明天见面,绝对不许给我胡来!你不愿意嫁,没关系,把这人给我弄跑了,我扒了你的皮!”
依玫努努嘴。什么叫真金白银前面人情不值二两,连亲闺女都不值二两。
“行,我明儿一定当个大家闺秀,能点头绝对不开口,不打扰您跟您‘亲闺女’谈生意,行了吧?”依玫慢慢悠悠站起来,托着茶盘出去,临出门还屈膝行了,干干脆脆应了一声——
“嗻!奴才告退!”
……
依玫回到房里洗了个澡,往床上仰面一躺,这才想起来给沈灿灿发的微信,连忙滚起来把手机翻出来。
何止是微信消息,就是微信电话都打了七八个过来。依玫看见了心里都不仅有点感动,连眼眶都有点发酸,给沈灿灿回了句:不枉爸爸每年给你成吨成吨地代购面膜,你心里是真的有爸爸我的。
刚发完,沈灿灿那边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灿灿开口:“儿子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打电话都不接?”
依玫抬眼往房门那边看,又是走过去摸了摸门把手,这才走到房间的更衣室里头,躺在中间那张沙发凳上,说:“刚刚哄老爷子呢,我不在这几年,他是不知道是被哪个搞传.销.的灌了迷魂汤,还真是铁了心要我把嫁出去。”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啊!那人我知道。”
依玫:“!!!”
第5章 斯嘉丽·奥哈拉
依玫腾地从沙发凳上坐直起来,问沈灿灿:“你又知道什么内情?”
电话那头的沈灿灿不紧不慢地回答:“整个北京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爸爸这几年可看重科恩投行里头的一个经理人,科恩在北京城落脚的事情,都是你爸爸帮忙敲定的,不然一个外资投行,哪儿那么容易在这四九城扎根下来?”
依玫这下觉得不对劲了:“这怎么像传.销.邪.教啊?我爸他不会真中邪了吧?他宝贝那人的样子,啧啧啧,我都没见他那么宝贝过我?也就我妈能比一比,还得是我妈跟我爸离婚之后的。”
沈灿灿嗯了半晌,说:“那倒不会吧,你们家这些年的案子不都是交到他手里了吗?也没见你家缺砖少瓦的。哎,圈里还传得还有意思的,说那经理人可帅了,我没看过照片,他老在不在北京,替你们家满世界跑腿。姓什么来着,邹?还是,周?哎,我忘了。”
依玫啧啧两声,满口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脑子能记得住什么?!”
“我帮你打听还不成吗?今天太晚了,明儿吧,明儿我去转一圈帮你捞些干货来。你明儿是要跟那人相亲了吗?怎么火急火燎地要我过去救你?”
依玫听见“相亲”两个字就有点儿蔫,从更衣室站起身来,走到浴室里头准备洗漱,一面走一面跟沈灿灿说:“你明儿带我去找个庙拜一拜吧,明早就去。我下午场相亲,得好好拜一拜。”
沈灿灿止不住叹气:“怪不得从小我妈就让我一定得好好读书,读不好书是要像你一样被逼嫁人的。”
依玫当即挂了电话,连句“拜拜”都没说,直接把手机丢在一边,刷牙洗脸敷面膜,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沈灿灿还真开车过来接依玫,依玫难得穿了一身白T恤牛仔裤的,跟沈灿灿一见面,还被她好一通嘲笑。
沈灿灿言语毫不留情:“你这身是小学的吧?我好久都没见你这身上这么多布了。”
依玫甩着包就往沈灿灿屁股上打:“你懂什么?这些事情要心诚,仪式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来。”
沈灿灿发出一声切,看依玫坐进副驾驶后伸手在导航上调了个地址,等依玫弄完,她扫了一眼准备开车,一瞬又觉得不对劲,才探脑袋去看清楚。
“依玫,你别是在外头玩儿傻了吧?‘男雍和,女红螺’,你下午不是相亲吗?这可不是雍和宫的业务范围,你真要反着来?”
依玫把安全带扣好,墨镜往脸上一架,手指头伸出来,拇指食指和中指贴着摩擦,说:“Money,money,money!我现在想要的是Money!归根结底,这破事也是Money的业务范围,2020年了,把你那套封建思想给我收起来。OK?!”
沈灿灿拿她没办法,只说:“行,要是有烂桃花沾上来,你就等着瞧吧。”
依玫:“呸呸呸。”
……
六环到二环,不是早高峰的时候都开了快一个小时。依玫和沈灿灿买了门票进了门,领了香就往里走。
依玫是碰着香炉就敬香,遇着软墩就跪拜,沈灿灿不信佛,只站在旁边陪她。进佛殿里头的时候依玫都不说话,沈灿灿跟她说话还被她伸着手指头压住嘴唇。直叫沈灿灿觉得,依玫是这些年考前临时抱佛脚抱习惯了,虔诚得还真让人觉得她是什么正经佛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