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干什么?还嫌不够乱?”依洪乔指着椅子喝道:“你给我坐下,现在用不着你装懂事。”
既然不叫她装懂事,依玫自然顺水推舟,屁股安安稳稳往凳面上落,连挪都不带挪一下。
餐厅里头全都眼巴巴等着依洪乔发话。他看着依玫叹了口气,抬眼跟依琛说:“你去吧,这件事情不能闹大,虽然你妹妹没有做错,可终归对你妹妹不好。辛苦你了。”
依琛对依洪乔这番话没半点吃惊,颔首说:“没事,自家人,说什么辛苦。”
依琛说完,臂弯里头搭着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往大门那边走。邵云媚被依洪乔当着小辈的面吼了这么两声,纵使姿态再低,现在面子也挂不住了。
邵云媚摔了筷子,眼睛红红,扯着嗓子控诉:“依洪乔,我嫁进你依家,是我自作自受,我受委屈就受着了。可我生的儿子,就是这么给你依家当牛做马的?都是你的孩子,手心手背怎么就不能是一块肉了?怎么没见你疼过他?现在出事要他擦屁股了,才知道哥哥妹妹的了?”
邵云媚说的是实话,依玫私心里也站她那边,可帮不得腔,只冷着脸坐着不说话。
可依洪乔呢?依洪乔可是理直气壮:“我不疼他?我不疼他他现在能在远森?不是因为我疼他,你现在还能当你的依太太?邵云媚我劝你一句,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还有你们邵家,少给我觍着脸上来捅娄子!”
第13章 杏仁之恋
依洪乔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又是正正好一脚踹中了邵云媚的痛处,依玫看见邵云媚对着依洪乔瞠目结舌,眼泪直直往下坠,半个字没说出口,直接起身上了楼。
依玫咂咂嘴,说:“爸,您那些话说得也实在让人伤心了。邵阿姨好歹陪您二十多年。”
依洪乔冷哼一声:“她自己都说了,是她自作自受。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劝,你劝我,她在楼上听不到,没有用。”
依玫一瞬无言以对。她家的这位老爷子啊,还真是冷血无情,当之无愧的无奸不商。
依洪乔看依玫那副样子,白了她一眼:“小玫,我跟你说过的道理不多,有一点我想你记住。做人,尤其是做商人,该心软的时候心狠,该心狠的时候心软,都要命得很。我当初要不是心软疏忽,不会被邵家算计,不会有依琛,我跟你妈妈不会离婚,依家现在也不会背着邵家这个包袱。这些,每一件,我都悔之不及。”
依玫撇撇嘴。别的不论,裴芜离婚,是离得欢天喜地如获新生,过年过节还得给依琛发大红包,记着依琛的生日记得比依玫的还牢。
虽然这样想,依玫对着依洪乔也只是点点头:“我记着了。”
依洪乔摸起筷子来,自己却没吃,却夹了一块尖椒肉放到依玫碗里:“别老学你妈妈减肥减肥的,什么都不会,就会爱美臭美。”
依玫笑起来:“不学我妈臭美,怎么让别人服服帖帖的?”
依洪乔也笑,摇着头放下筷子:“你妈妈是一直都那么漂亮,我是老了。”
依玫见老爷子耷拉嘴角,开口想劝,老爷子却抬眼,拧着眉头开始训她:“你呀,一是别学你妈妈减肥,二是别学她那样贪玩,左一个情儿,右一个情儿的,叫人笑话。”
这话依玫不爱听了,当即瞪眼睛回怼:“什么叫‘左一个情儿,右一个情儿的’,您这话……”
依洪乔摆着手要平息依玫的火:“好好好,我知道你是正儿八经地交男朋友,可别人倒底不这么看,会说你的闲话。”
依玫斜着眼睛瞧依洪乔,话窝在心里没说出来。依洪乔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说这话,可我是你爸爸,这话我不跟你说,没人跟你说。”
依洪乔扶着餐桌站起来,说:“行了,你什么时候飞多伦多啊?”
依玫跟着也站起来,陪着依洪乔一起往楼上走,一面走一面回答他:“一周多之后吧,我这才回来,您就盼着我走了?”
依洪乔啧啧两声:“我算着休假陪你呢,你看看你这回来的时候,青黄不接的,看荷花荷花谢了,看枫叶枫叶没红。”
依玫心软,一听这话鼻子又发酸:“行啦,等我从多伦多回来,有的是时间陪您。”
……
依玫回自己房间之后,沈灿灿的微信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灿灿开门见山:“邵秋跟郑嘉平在酒吧打起来你知道了吧?”
依玫反问:“郑嘉谁?”
沈灿灿那边顿了好久,说:“那盆白瓷粉玫瑰。郑嘉平,初中被你甩了不甘心,回头又被你下了面子的那个,郑嘉平。”
依玫如梦初醒:“是他呀!”
沈灿灿只可惜没开视频通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好歹你待人家刻薄一场,连名字都没记住?”
依玫是真没记住,一是记不得郑嘉平,二是刚才一看不是周谦行的名字,登时没了兴趣仔细看微信消息。
依玫开了小冰箱取了一张面膜出来敷上:“他怎么跑那儿去了?还跟邵秋撞上?这倒霉催的。”
沈灿灿回答:“谁知道呢?真是冤家路窄,郑嘉平早就出国了,也是因为家里头生意,刚回来北京不久,去酒吧也是谈生意去的,谁知就跟邵秋撞上了。以前他俩就差点掐过架,这次估计是郑嘉平又嘴贱讨打。不过也是,换我看见邵秋一个人买醉,我也上去损他两句踩他两脚。”
依玫压着面膜笑:“你积点口德。”
两人东扯西扯又聊了大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依玫敷完面膜做完一套水乳霜,关灯上床玩手机。一翻开微信,忽地看见周谦行的那一栏,还是点开他发过来的会议记录,借着床头灯把文档从头到尾先看了一遍。
看完了文档,依玫瞌睡虫也上头了,按灭了床头灯,是真准备睡觉了。灯一关,依玫窝进被子里,躺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什么,睁眼开灯,把手机摸过来。
依玫下意识翻开沈灿灿的微信,指尖飞快打出一行字来,正准备发出去,指尖又停顿下来,把那行字一个个删除。
依玫捏着手机趴着,顿了半天,转而找出张秘书的微信,发了文字消息过去:张叔叔,能帮我查一下科恩投行这几年做的案子吗?最好是周谦行周总做的,我想研究一下,好摸摸他的办事风格。
那边张平还没睡,给她秒回了一条:行,你难得上进,叔叔全力支持你。
依玫放下手机,躺平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止不住地打鼓:周谦行的客户里头,会不会有一个郑嘉平呢?
……
收购案的流程走得比依玫想象中的要快,投行会计所和律所三方准备都十分充分,从第一次见面开会之后,还没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国内的准备工作已经收了尾。冬天去加拿大谈生意,收购案走到真正收尾时还会和春节撞上,能快一天就是一天,整组人提前出发。
临出发那天,邵秋还搞来了新的电话号码,跟依玫发了好几条长短信。字是多,实则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让依玫小心周谦行。邵秋该是刚被捞出来,还在家里头闭门思过,语气不免有些冲,依玫看了都皱眉头。
飞机尚未起飞,依玫换了登记牌寄了行李,只捏着手机坐在贵宾室跟沈灿灿聊微信。
其他组员都在普候,依玫与周谦行,还有律所和会计那边的总负责人,加上技术的负责人,一共五个在贵宾室候机。
小圆桌把五人分了两组,那三人早早占了一张桌子,似乎是对周谦行唯恐避之不及,依玫倒是更想一个人坐着,可把周谦行一个人撂在那里不好,勉为其难跟他拼桌子。
周谦行膝头放着台电脑敲敲打打,一眼都没有往依玫这边看过,倒是依玫的眼睛不停使唤,黏不住屏幕,老想往周谦行的脸上跑。
眉眼五官下颌线,喉结领带指关节,依玫越扯自己的视线越觉得脸发热。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手机震了一下,依玫指尖把那条微信点开。
那条微信是裴芜发来的。
裴芜:你爸爸跟我说,你要和周谦行一起去多伦多?
依玫翘着的二郎腿一下就放了下来,腰离开了沙发椅靠背,拿着手机往边上的餐区走。依玫一面走一面给裴芜回消息:您没告诉我爸周谦行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