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玫下意识想到韩思源说过的那句话:说到底,如今周谦行在北京城里头,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罢了。
那句话,依玫不喜欢。周谦行是谁?她依玫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是韩思源嘴里那种,向着金钱与地位摇尾乞怜的人?
周谦行那个文档发过来,过了三分钟跟上一句:“既然当收购小组的组长,怎么躲也会遇到要你背书的时候,背不出来,对收购百害无利。好好记住这些,划水也要有划水的样子。”
这话是周谦行的风格,可依玫不知怎么的,脑子里一直转着那天下午周谦行跟依洪乔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回了周谦行一句谢谢,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那个文档也是,周谦行发给了依玫,她只打开扫了一眼,连一段都没认真读完,就直接把电脑合上丢到一边,摸起手机来玩消消乐。
沈灿灿下班到楼下找到依玫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坐在落地玻璃窗旁边,小西装穿得有模有样,带着对无线耳机,捏着杯咖啡看电脑,还真有两分都市白领的模样。
可沈灿灿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依玫电脑屏幕上播的是猫和老鼠的动画。
沈灿灿笑着把依玫的耳机拽下来拍到桌子上:“好哇你,说什么奋发图强要来找我给你补课,你就是这大爷态度?”
依玫看猫和老鼠看得心情都平复得差不多了,可是沈灿灿一说,又把她惹得撅起嘴来。依玫拍了电脑:“不用补了,走吧,带上我一起去健身房,你衣服带了吧?”
沈灿灿甩了甩臂弯里的包:“带着了!我的姑奶奶!服了你了!哎,你怎么又不用补了?”
说着,沈灿灿挤挤眼睛:“该不会是你耍手段让周谦行答应给你补了吧?”
说者无心,倒是刚好踩中了地雷。依玫表情霎时凝住,沈灿灿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沈灿灿挑眉笑道:“你这进展神速啊!这才多久!不得了不得了!载入史册!”可沈灿灿笑了一会儿,看依玫表情还是闷闷的,脸似乎有点发黑,开始也觉出了不对,把笑声一把收住:“你摆着这幅臭脸是什么意思?周谦行给你开小灶,按你的性子,你还不得偷着乐?”
“乐什么呀,走吧,我想想再跟你边走边说。”
事情闷闷压在心里,依玫是真的乐不起来,把电脑和包都拎起来提在手里,直接挽着沈灿灿的手臂往前走。
……
沈灿灿开车带着依玫去健身房,两个人换了运动服,活动拉伸一下就直接先上跑步机热身。依玫跟沈灿灿东扯西扯,直到跑了快一个小时下了跑步机,还是半个字没提周谦行。
依玫是肩背腿一条龙,沈灿灿可没依玫这么狼,只在旁边抄了两个小哑铃练手臂。眼看着依玫休整拉伸了一会儿,又要去硬拉,沈灿灿是绷不住了,直接对着依玫开口,把话说开。
“依玫。”
依玫刚刚抓住哑铃杠的手顿住。她直起腰来,跟沈灿灿面对着镜子,透着那面镜子看着彼此。
汗水从额头开始,沿着下颌线划入锁骨。依玫缓了好久,才跟沈灿灿说:“灿灿,我喜欢周谦行。可我不能接受他因为依家跟我在一起。”
沈灿灿垂下手,握着两只小哑铃没动。她问依玫:“周谦行在追你?”
依玫跟沈灿灿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绕弯子的。依玫回答说:“打个巴掌赏颗枣地吊着我。一会儿说什么世界不围着我转,装得早忘了以前的事情,一会儿又当着他手下的面逗我。给我发会议记录也是,以他的身份,即便是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坏了生意,专门盯着我开小灶,可也不该由他来给我开。他要真想跟我划清界限,别说推个实习生来敷衍我,就是推他手下那个经理都行。这算什么?”
沈灿灿打量依玫两眼,倒是笑了起来:“行,我还以为你色令智昏,看见个周谦行连北都找不着,你既然脑子还在转,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你的。”
依玫啧啧两句:“沈灿灿你少装腔作势,说两句实在话是不是会死?”
沈灿灿面对着镜子,继续左右手轮流举哑铃,说:“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喜欢了这么久周谦行应该是高岭之花,应该是喝露水的,非梧桐不栖的,不该下凡尘沾惹俗气。可是依玫,他周谦行再特别也是个人,人就是俗,他要往上爬没有错。”
依玫半晌没说话,也没弯腰去拉哑铃。
沈灿灿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有道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门当户对的事情,不是只说结婚的。四九城里头从来不缺钱,缺的是位置,位置这东西,一个人花上一辈子能挣来就已经是走大运了。我知道,韩思源那话你不喜欢,可周谦行这样的,看着是被人叫一声‘总’,西装革履住高楼的,可在这四九城里头,韩思源这‘一穷二白’四个字,是真没说错。再说了,周谦行他现在所有,不还是靠着你们老依家发的家不是?”
依玫不是恋爱脑,要真是,也说不出指责周谦行的那番话来。可依玫是确实喜欢周谦行,也确实生性护短,听了沈灿灿的话,即便是知道她字字在理,也还是想拍着胸脯说一句:他是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又怎么样,她依玫要位置有位置,要钱有钱,什么不能给。
可话到嘴边,依玫又还是咽了下去。她愿意给是一回事,周谦行要是盯着拿,来算计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灿灿从镜子里头将依玫的表情变化看了个清楚,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把那一对小哑铃放回旁边的架子上,走回来拍了拍依玫的背。
沈灿灿说:“行了,你要是真不喜欢他盯着依家算计你,你就快刀斩乱麻,趁着你们刚见面,你那些小心思还没暴露完,先把他的念想给断了,跟他说明白,你是你,他是他,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辈子不可能。”
依玫努努嘴:“也别说得这么绝对,这辈子还长着呢。”
依玫说着把器材放回原处,跟沈灿灿一起去冲澡换衣服。
沈灿灿睨了依玫一眼:“颜控狗,没出息。也行,你这么喜欢他,等依家到手了再要他也不迟,依家在手,他跑不了。你就好好当你的糖妈妈呗。”
依玫被沈灿灿气笑了,抬起膝盖在沈灿灿大腿后一顶:“去你大爷的糖妈妈。”
沈灿灿拍着依玫的膝盖笑:“就你稀罕周谦行,我现在都没觉得有什么好的,还欲擒故纵,你我早玩剩下的了。”
依玫忍不住护短:“也不止,今天邵秋来堵我,他也帮我脱身来着。”
沈灿灿愣了一会儿,忽地笑起来,说:“英雄救美?呵,那周谦行还得备份儿礼来谢我呢?”
依玫一下子听明白了沈灿灿话里头的深意:“你告诉邵秋说周谦行在北京的?”
沈灿灿没想瞒依玫,大大方方承认:“是啊,邵秋打我电话快打爆了,我就告诉他周谦行在,你没工夫搭理他。我还高看了他,想他这人能去找周谦行麻烦呢,没想到是去堵你。韩思源没错骂他,真是个窝囊废。”
依玫不大高兴:“邵秋的性子你不知道?他要是疯起来还真能咬人。也是你说的,四九城里不缺钱,缺位置,周谦行一穷二白,邵秋是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沈灿灿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我让韩思源盯着点儿成了吧?瞧你这样,趁早挣下一份家业造间金屋子吧,还怕藏不了一个周谦行?”
依玫被沈灿灿这话逗笑了,张牙舞爪要去撕她的嘴,一直打闹进更衣室里头。
……
话是这样说,可依玫倒底还是不放心周谦行,从沈灿灿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颗心就是七上八下,翻着微信揪着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一个地刺探情报,打探邵秋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邵秋上午去远森堵依玫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依玫不免觉得丢脸,可也还是把这件事当作个好借口,在圈子朋友面前装可怜,说自己现在去哪儿都得先打听打听邵秋的动向,得绕着他走。
圈子里谁不知道邵秋对依玫的纠缠,也纷纷表示理解,邵秋去哪儿见谁做什么,但凡有人看见知道了,依玫这边的微信就滴滴响。
依玫跟沈灿灿告别,自己打车回家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姐妹给依玫发微信,传了张邵秋的照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