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情(40)

此情此境,居然还有女孩举着手机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他也不看来人,也不听来意,只对着水果盘特别熟练地摇两次头,估计她们俩溜出去的这段时间,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何犀在旁观者角度看着傅一穗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再次确认赖枫微没有大恙后,便顺着卡座椅背上的低矮平台跃入了舞池的人潮中。

蹦迪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方式,哪怕只蹦一个小时运动量也很可观,而且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她蹦着蹦着发现有个长得还不错的年轻男性一直在看她,本来不准备理会,转念又回了个微笑过去,于是那人立马就穿过人群靠了过来。

还没能和他说上话,她就感觉手腕被不轻不重的力气握住,手心潮湿,触感熟悉,她倏忽就认出来是谁。

她盯着那个后脑勺,也没挣扎,穿过几扇黑布帘和混乱的人群,一路被带到了消防通道门口。

音乐依稀传来,地面轻微震动,空调凉风席卷着她身上的热气,呼吸沉着下来。

何犀每次疯玩到夜深,神经就会变得松弛,意识也随之恍惚,目之所及都显得模糊、陌生,比如眼前。

二人隔着一臂距离,尤叙的手没有松开,他与何犀沉默对视着,内心充满了不确定。

“尤导有什么事儿?这么抓着手,被傅一穗看见了不好吧?”

他一动不动,眨眼的频率很低,大脑无比清醒:“你不介意被赖枫微看见?”

“我们互相太信任了,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有矛盾。”

“你真的觉得他值得信任吗?”

何犀笑道:“我们一起奔走了这么些年,我不信任他信任谁?”

尤叙皱眉质问:“他连你失足落水都没注意到,真有那么在乎你吗?如果他真那么重视你,怎么可能把那些又累又危险的事交给你?”

“又不是他害我掉下去的,我还得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再说,那些工作是我喜欢才接的,如果我自己不乐意,没人能强迫我去做。”

救命之恩,很耳熟的一个词,以前也从她嘴里听到过,只不过现在的对象不是他。

看着他那受到了冲击的愕然神情,何犀顺势使劲抹开了那只手。

“赶紧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容易被人误会。”她挽起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尤叙抿着嘴,试图在她眼里、面上寻找任何有温度的情绪,以识破他所揣测的伪装。

但没有成功。

她只是平静地眨着眼,视线异常淡漠地落在他脸上,肢体自发呈现防卫姿态,在身前利落地划下了一道警戒线。

他心凉了大半截,就像撞上了一场急遽降临的灾难。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场风暴早有预警,而他根本没想启动应急方案,按照自己的思路任凭事态恶化,荒诞的仿佛是自我破坏欲在作祟。

他恍然意识到,何犀以后再也不会找各种借口和他见面,不会费时费力亲手做了礼物在他家门口等,不会关心他的工作进展和饮食作息,不会为了他的情绪波动感到忧虑,不会和他分享那些稀奇古怪的假设,不会陪着他奋不顾身地奔赴未知,也不可能再把他列入自己的人生规划当中。

她已经改弦易辙,把曾经聚集在他身上的热情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而且这是他自己一手酿成的。

☆、36-消逝的电波

缄默良久,尤叙往前挪了半步,那张白脸像被捏瘪了的面团一样泄气。

何犀弯起手肘揉了揉耳坠和耳洞相接处,问道:“你干嘛这么看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你没错,是我……”

“你也没对不起我,自由平等的恋爱,好聚好散,处不下去就是没缘分,不用强求。”

缘分,尤叙记得她在剧院门口说喜欢他的时候也用了这个词,一转眼就成了没缘分。

何犀往舞池大门望了一眼,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事儿?赖枫微喝大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语中生寒:“你们住在一起?”

其实确实可以这么说,她住在工作室,赖枫微有时候也不回家,在沙发上裹了睡袋倒头就睡。工作室好多人都如街头的流浪者般居无定所,如果有人清晨五六点走进来,就可以看见满地的各色睡袋蠕虫。

“对啊。”

她看见尤叙听到这个回答时眉头连带眼皮都皱了一下,肩膀小幅度地上下浮动着,像在通过调整气息来纾解内心的抑郁。

他看起来真够难受的,这个程度是不是差不多了?何犀暗自犹豫。

不过这个反应同时说明,他非常在乎这些事,那问题又变得简单了。

何犀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笃定:“你要是实在缺爱,刚才那些问你要号码的女孩你就不该拒绝。再说了,傅一穗苦苦追求你这么久,我见犹怜啊,你不能老那么吊着她。”

“不需要,跟我没关系。”

“那是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他哑口无言,像个欠天分又缺锻炼的初级辩手。

何犀抬起下巴,久违地眯眼将他望住,在依稀的乐声中安静对视了几秒。

周遭气流涌动,她明显感觉到他眼里的动容。

然后他突然靠了过来,带着似有若无的烟酒味,差点亲上。

何犀敏捷地躲开头,理直气壮:“你疯了?有没有道德啊?赖枫微还在里面晕着呢。”

“是他自己说要跟我喝酒。”言语中有些傲慢和不屑。

何犀发现了,尤叙虽然嘴笨,但在大部分可以进行比拼的项目上不会输。就好比在考场上,他客观题都能选对,主观题一窍不通。

于是她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文科还是理科的?”

尤叙楞了一下,不明所以:“理科。”

“理科生风评被害……”她边说边用手背试图撇开尤叙往入口处走,“我累了,走了。”

没走两步,他热乎乎的胳膊贴了上来,圈在她冻得冰凉的手臂两侧。

热量骤然从背后传导过来,她不由打了个冷噤。

真的过了很久了,他下巴蹭着她锁骨的触感。

“何犀,我怎么做,你才能跟他分手?”

脑内思绪翻涌,她在很多种说辞间失语。

最后选了一个最荒诞不经的。

“带我回家。”

赖枫微被揪起来的时候本能性地反抗了一下,身体紧绷着展开,仿佛一片姜饼人。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周围还有几片橡皮人,以及一个体积庞大的气球人。他们被贴到了一起,还在背景节奏中兴奋地开起了火车,又被一股生蛮的力量推搡着挤出了拥挤的舞池,运行速度非常快,一个晃神就到了室外。

赖枫微仔细看了看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便开始寻找同伴:“何犀在哪?”

熟悉的脸孔终于出现,她走过来扶住赖枫微弦若无骨的手臂:“我在这儿。”

“结过账了?”

“结过了。”

“行,那咱们走吧。”

何犀认为就这么送他回家不太妥当,还是得带到工作室去,至少还有人照顾。

傅一穗帮忙拉开了车门,围观着代驾和尤叙把那几个酒鬼塞进车里,脑子里全是刚才偷看见的那一幕——尤叙从后揽着何犀,头半垂在她肩上,姿态哀切又卑微。

大概因为尤叙平时实在不对人表露情绪,所以对于他富有人性的这一面,傅一穗当下的嫉妒愠怒只是一小部分,更多是类似看见有人创作出一部神作,便会对其幕后故事产生的强烈好奇。

她真的很想知道何犀是怎么做到的。

何犀合上另一边的车门,对她说:“傅一穗,我们打车吧,车里太挤了。”

“没关系,我坐后面就好。”傅一穗逃命般钻进车里。

“行,那你们挤着吧,”她又转向尤叙,“送赖枫微回工作室,我让人到楼下接。”

他隔着车窗对她点点头。

何犀在手机上叫了车,上车点定位到路口,直接转身离开。

傅一穗挤在醉汉边上,贴着车门,空气里酒精浓度超标,熏得她快要干呕。她打开车窗,又回头看了一眼,尤叙坐在后面一排,沉默地看着窗外,路灯昏黄的光从他脸上划过,他没有太多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叙,你没事吗?刚才你也喝了挺多的。”

他正过来对上她试探的视线,嘴角不显眼地上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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