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自幼就有些不对付,主要表现就是钟闻钰总是惹得钟闻月生气,偏生还装出一副翩翩公子多么无辜的样子,钟闻月没少吃暗亏。
因此,对于弟弟的反对,钟闻月也只当他一惯的口是心非,故意与她作对。
再加上钟闻钰那时年纪也不大,对钟闻月的婚事,也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虽然之后证明,钟闻钰的话的确是正确的。
但姐弟俩面上再不和,内里的感情也非普通人能比拟。
钟闻月出嫁之后,对于学业一向不甚上心的钟闻钰突然刻苦起来,最后,以十九岁的年级高中探花。
他高中探花的那一天,姐弟俩见过一次,当时钟闻钰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日后要做大官,成为她娘家的依靠,还要将远在青阳府的父母接来,好让她一人不那么孤单。
后来钟闻钰的确颇得皇上的宠幸,官也做到了正二品的大官,可却一直没能留在京城,对她的承诺,自然也是一直没有实现。
钟闻月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她想,以后一定要对弟弟好一点,再好一点。
钟闻钰被她看得寒毛直竖,疑惑地望着她,道:“怎么了?”
钟闻月摇摇头,没说话,只看着钟闻钰地眼神愈发和蔼。
顶着钟闻月的目光,钟闻钰隽秀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张了张嘴,神色复杂道:
“姐姐莫不是气坏了脑子?”
“?”
钟闻月一脸茫然。
钟闻钰笑得无辜,“前些日子我不小心将姐姐琴弦弄断了……嘶——”
钟闻钰还没说完,大腿上就被狠狠地拧了一下,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钟闻月面上依旧笑得得体,眼中却闪过熊熊怒火,隔着宽大的袖袍揪着钟闻钰地受愈发用力!
臭小子!
侯夫人与钟父钟母在说些什么钟闻月也没用心听,她只恨不得将钟闻钰狠狠地抽一顿!
……
青阳府位处江南地区,此处的建筑,也多是小桥流水的结构。
钟闻月绕过重重连廊,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的清溪院走去,只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琴是不是真的被钟闻钰那臭小子霍霍了。
可就此事,后面传来一道唤声——
“闻月!”
钟闻月动作一顿,回头一看,就见楚霄脚步匆匆,小跑着跟了上来。
她眉头不自觉地一跳。
“闻、钟姑娘。”楚霄张嘴便要唤闻月,可看着钟闻月旁边侍女冒火的眼神,后知后觉地将到嘴的话变了变。
钟闻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世下可是有事?”
“啊?我、我……”楚霄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我什么,倒是离得近了,他能更清楚的看着钟闻月,敏锐地发现她今日的穿戴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
“姑娘喜欢桃花?”
他没话找话地说。
钟闻月抚着衣袖上的桃花,眸光轻抬,自然道:“桃花娇艳无比,又有何人不喜欢?”
楚霄一怔。
他想问既然喜欢桃花,那为何他从未见她穿过。可碍于他们今日是初见,又只好憋在心里。
钟闻月轻声问道:“世子可还有事?”
楚霄摇了摇头,却又紧接着道:“只是觉着与钟姑娘甚是亲近,便想与姑娘打个招呼。”
楚霄挠了挠头,倒是有几分憨厚吗,熟料钟闻月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兰袖也是气鼓鼓地道:“世子慎言,我家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世子可莫要污了她的名声!”
楚霄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红着一张脸想要向钟闻月解释,却见主仆俩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一时有些无措。
直到回到清溪院,兰袖还是一脸愤恨,咬牙切齿道:“那楚世子看着倒是一表人才,谁知内在竟如此浪荡不堪!”
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嘛!
钟闻月笑了一声,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快去把我的琴拿出来。”
兰袖既苦恼于姑娘的好脾气,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哼哼两声,气冲冲地去拿琴了。
钟闻月失笑。
若是没重生回来的钟闻月贸然听见这等虎狼之词,可能的确会生气,但现在的钟闻月倒也没怎么在乎,或者说早已习惯。
——毕竟嫁给他十几年多年,他做的荒唐事又何止这一点?
抬个青楼女子回来做妾不说,在路上碰到卖身葬父的美人都忍不住带回府中,说是留她暂住,照顾一下可怜人,可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床上去了。惹得无数的女子都学会了那一招,府里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安平侯府也彻底沦为京都的笑话。
若是事事都要生气,只怕她早就气死了。
只不过这一世钟闻月早已打定主意远离楚霄,远离侯府,因此,方才会对楚霄做出一副黑脸。
兰袖很快就把琴拿了过来,放在院中的木桌上。
钟闻月走近一看,顿时一愣。
只见哪一张檀木制成的琴身上,一根根琴弦晶莹剔透,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这琴弦……不是断了吗?”
兰袖在一旁笑着道:“是断了,但是后来公子又寻来几根上好的蚕丝,将整面琴的琴弦都换了呢。”
钟闻月眸光顿时柔和起来,她摇摇头,笑骂道:“这小子……”
只是那脸上的笑,却是怎么都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欢喜冤家的一对姐弟~
第3章
大齐国以燕京为帝都,下设州、府、县三级。
钟闻月所在的青阳府不过是远离京都的一个南部小城镇,因着境内有座山,名唤青阳山;山上有座传承数百年的寺庙,名为青阳寺,以此得名。
近几日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明明只是初春,却已然有了黄梅时节的气息。
一辆马车自城内驶出,经过城门时,城门守卫一见马车上的标志就客气地放行。
烟雨朦胧处,马车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城门外不远处的青阳寺行去。
楚霄也是重生的,这一点既在钟闻月的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既然她都能重生,别人自然也能。
对于这一点,钟闻月倒是不担忧。楚霄那么个人,就算重生一万次,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姑娘,青阳寺就要到了,外面天寒,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兰衣递上了一杯茶,柔声劝道。
钟闻月也没拒绝,虽说已入初春,可是乍暖还寒,这几天倒春寒,钟闻月又将搁置没几天的冬衣又拿了出来。
一杯热茶下肚,的确暖和不少。
很快就到了青阳山,钟闻月顺着兰衣的搀扶缓缓下了马车。
她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山顶那若隐若现的古朴佛刹,一时有些失神。
钟闻月今日,是应老太太的要求来替她上香的。
半个月前,钟闻钰随着老太太一块去青阳寺上香,却在后山上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金丝雀幼鸟。老太太礼佛多年,心地慈悲,便将那只金丝雀带了回去,还特特请了大夫好生治疗那只幼鸟。
半个月以来,鸟儿的伤早就好了,也早就能翱翔天际。
可就在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晚上,老太太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菩萨自九天之上缓缓降临,然后,打开一直关着那只金丝雀的笼子,抱着它,又飘飘然回到了天上。
老太太只当菩萨是怪她拘着鸟儿,惭愧不已,第二天便对秦氏道:“菩萨既托梦与我,必然是有缘由,你明日代我去趟青阳寺,将这鸟放生,再代我向菩萨陪个罪。”
且不论秦氏是怎么想的,单单钟闻月知晓后心头顿时涌起惊涛骇浪。
金丝雀。
前世,她的遭遇与那只鸟儿何其相似?
同样地被困于深闺豪门,过着看似光鲜亮丽让人艳羡的生活,但实际上她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晓。
钟闻月不敢懈怠,主动揽下放生鸟儿的任务,还说要在青阳寺吃斋念经一月,好为祖母祈福。
一是因为对漫天神佛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的感恩,二来,也是因为侯府在这青阳府待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月,待她下了山,侯夫人与楚霄也该走了。
虽说今日阴雨霏霏,可沿途的信众却并没有减少。
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兰衣扶着钟闻月,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卫,一行四人,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才爬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