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带他去看祁夫人?
钟闻月猛地明白了过来,张着嘴,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是是……”
“是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卿流打断,只见他佯装奇怪的看着她。
沉默片刻,钟闻月也是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带着他一起去见祁夫人。”
她前两天刚去的祁安寺,顾卿流不会不知道,可在这种情况下却对她说要带这个人去见祁夫人,还是带着那个人一起,钟闻月又不是真的蠢,哪里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放心一些。谁放心?祁夫人放心。
她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就见顾卿流嘘了一声,深色宠溺的看着她道:“好了,赶紧用膳吧。”
钟闻月脑子也是冷静了下来,他既然回来了却没有昭告身份,反而来淮南王府当一个侍卫,想来也是此时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看着他活着回来,已经比前世好太多了。
钟闻月平复下心情,安心等着明日到来。
第79章
翌日清晨, 钟闻月等不及,草草地用过早膳后就出发了。
那少年坐在前面,神色冷峻地驾着马车, 钟闻月却是丝毫不怕,坐在车厢内, 半撩起帘子,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王妃唤我青沐便好。”那少年沉默了片刻, 回答道。
青沐, 祁良霂。
钟闻月细细琢磨着, 又道:“可知道我们今日要去作甚?”
“王妃去祁安寺上香,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王妃。”青沐只以为她是怕自己刚来的,不知道他的职责,也没多想。
钟闻月心下倒是了然,看来顾卿流是没同他说这件事。不过也无妨,到了便知道了。
马车一路哒哒,很快就到了祁安寺,因着钟闻月时常去那里, 门口的小沙弥都认识她了,此时见着她,惊讶道:“钟施主前两日刚来过,怎么今日又来了?”
往日钟闻月就算来的再频繁, 也就是保持着一月两次的频率,从没有过隔个两天又来的时候。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来拜访一位故人。”
那小沙弥虽说好奇, 但也知道非礼勿听,唱了声阿弥陀佛就让二人进去了。
照例在大殿上过香后,钟闻月就带着青沐往后院走去。
“王妃?”青沐疑惑的开口。不是说要礼佛吗,去后院做什么?
钟闻月神秘一笑,道:“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一下故人再走。”
青沐皱眉,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钟闻月往后院更深处走去。
一直到了一个小院子旁,青沐还是面无表情。
钟闻月瞥了他一眼,抬手,扣了扣门。
“砰砰砰——”
没过一会,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青沐抬眼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冬姨……
他张着嘴,就想开口,却听钟闻月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他。
青沐瞬间反应了过来,低下头,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
他拼命的劝说自己。
钟闻月见他冷静了下来,才慢慢舒了一口气,走之前顾卿流特意跟他说,让她瞧着他冷静点儿,别让他翻出什么事儿来,现下情况还未明,尚还不能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青沐跟在钟闻月身后,一步一步,克制地往内院走着。
此时他再不明白顾卿流派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就真的是傻子了,对于那院中的人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
忍冬奇怪地看了青沐一眼,一来为今日所见之人不是素来跟在钟闻月身边的那个侍从感到惊讶,二来,也是因为这人看着实在有些熟悉,只是有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索性是钟闻月带过来的人,忍冬也放心,便没多想。领着二人往小佛堂那边走去。
小佛堂内,祁夫人日常在菩萨面前念经,保佑自己儿子康健,忽地好像心有所感一般,敲着犍稚的手一顿,神色恍惚间,愣愣的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不过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已隔着千山万水,时光荏苒。
钟闻月携着青沐站在一旁,见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青沐,又见着身边的少年一动不动,捏成拳头的手却已然露出了青筋,不由暗叹一声。
母子分别,钟闻月没经历过,但也不难想象那是什么滋味儿。
她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见猛地祁夫人猛地冲了上来,一巴掌扇了上去,恶狠狠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干脆死在战场上算了!像你爹一样,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跟不受控制般流了满面。钟闻月目瞪口呆,一时竟也没来得及阻止。
她算是明白了,祁夫人年轻时的威名是从何而来了。
青沐站在原地,任由她一下一下的击打落在他的身上,眼眶泛红,却拳头紧握,没有丝毫动作。
钟闻月上前一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轻叹一声,罢了,由着她去吧。
一旁的忍冬也是傻了眼,有些无措的看着钟闻月:“王妃……这、这……”
钟闻月笑笑,淡定道:“没事,想来是把青沐错认成了小公爷,让她发泄吧,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好。”
忍冬愣愣地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祁夫人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胸膛,青沐一直忍着没说话,直到她力竭慢慢瘫了下去,才伸手虚虚地搀了她一把,哑着声音道:“夫人认错人了。”
“你放屁!”眼眶中的泪水还在流着,祁夫人此时却是瞪大了眼睛,骂道:“你是我生的,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哪怕那张脸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可是她的儿子,尽管只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她也能认出来。
钟闻月闻言干咳了一声,上前了一步,柔声劝道:“夫人,您真的认错了,他就是我身边的一个侍从,不是小公爷。”
祁夫人柳眉一竖,正想说什么,可一对上钟闻月恳求的眸子,又看了眼一直低头不语的青沐,慢慢就反应了过来。
她站起身,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将胳膊从青沐手中抽出来,挺直身板,面无表情道:
“本夫人一时眼拙,认错了人,这位……小郎君莫怪。”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容色平静,仿佛真的是认错了人,而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一般。
她转身,冷淡道:“方才认错了人,公子要是需要什么赔偿,尽可去祁国公府讨要!”
只是钟闻月在她身边,可以看见她明显有些颤抖的手,她心下一恸,只能别过眼,不去看她。
“……是!”青沐颤着声音道。
忍冬看了眼青沐,又看了眼祁夫人,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嘴角也不由抿了起来。
钟闻月看不下去了,搀着祁夫人往佛堂里走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同她说说笑笑,祁夫人也能理解她的意思,只顺着她的话说着,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她一般。
二人进了佛堂,青沐犹豫了片刻,还是在门口等着,一直注意着他的祁夫人见此面上泛起难掩的失落。
二人进入佛堂,就是日常的念经,只是钟闻月却发现祁夫人今日格外的心不在焉,经文都念错了好几处。她心下无奈叹息,却也没法。
在门外候着的青沐一直不语,目光却一直落在祁夫人身上。
他的眸中有瞬间的迷茫,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亲素来是不信佛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求神拜佛没有用,与其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还不如自己去努力。
可现在,他的母亲,却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抛却了以往所有的骄傲。
这是他的母亲,是他以往骄傲无比,哪怕整个燕京城流言蜚语作祟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母亲。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青沐一时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隐姓埋名待在辽国到底不是错了。
两人在佛堂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祁夫人却始终心神不宁,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青沐身上,弄得钟闻月哭笑不得,方才的伤感也慢慢散了去。
钟闻月想了想,对着祁夫人提议道:“今儿热得很,在外面也甚是晒人,忍冬姑姑若是在外面晒黑了就不好看了,不妨让他们都进来,在门口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