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什么时候买的车啊”一辆自行车可不便宜。
“刚买的。”沈溪舟笑笑。
“你会骑了?”马骁有点不信。
沈溪舟拍拍自行车的后座:“坐上来试试。”
马骁将信将疑的爬上去,搂着沈溪舟的腰坐好,自行车摇晃了两下,便向前顺利的骑了起来。
“我见你每天上班走那么远,太辛苦了,你腿又不好,就想着买辆自行车可以接送你。”沈溪舟在前面骑着,马骁靠在他的背后,心里安定又踏实。
“之前一直攒钱想买车,所以不想买点心浪费钱,你不要生气了。”
“怎么不生气,我还生气着呢!”马骁轻轻的锤了他的背一下。“买你爱吃的点心,怎么能叫浪费钱?你要节约,其他事情上俭省一些就是了。我不管,待会路过那个店必须买一份枣糕!”
“知道了!买!”
马骁坐在他身后,看不见沈溪舟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很开心。“哥哥,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溪舟停下车来,回头摸摸他的头发:“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自行车又启动了,两个人骑着车,沿着石湖的堤岸边缓缓而去。
有时马骁会给沈溪舟摘一支花别在衣襟上,有时他会给他这一支柳条编个遮阳帽。随着时光的变迁,石湖边的堤岸边的柳树,被一年四季染成了不同的颜色,风景变幻,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个人骑车路过的这一幕。
这一天马骁和平时一样在准备饭菜,突然从收音机里,听到日军投降的消息!那一刻两个人激动的紧紧相拥。也许没人会记得他们曾经为这个胜利,做出的那一丝丝努力!可是他们彼此心里铭记着。就如同那天守城时,来帮助他的那些义士一样,他们都是这场胜利背后的无名英雄。
转眼过去了许多年,连年的战火终于平息了。两个人一起互相扶持,渡过了最艰辛、最难熬的日子,终于迎来了安定的生活。十三的饭馆生意也不错,早已成家生子,并且把他的大女儿沈梓梦过继给了他们两个人。
梓梦小时候就听他爸爸说了这两个人的传奇故事,一直问爸爸:“爸爸,既然他们是两兄弟,那为啥你叫父亲沈老板,又叫爹爹二少爷呢?”
沈十三也不回答,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梓梦慢慢长大后才发现,在她见过的所有情侣或者是夫妻中,没有哪一对比她的父亲和爹爹更恩爱融洽的了。她渐渐明白了两个人真正的关系。从师范毕业以后,她也在父亲的学校当了一名老师,一直照顾着他的父亲和爹爹。
这年冬天,窗外的雪花簌簌的飘落,一家三口在准备着晚餐。沈溪舟看着梓梦学着马骁作菜的样子,就忍不住逗她:“小梦,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还没你爹爹手巧啊!”
“父亲,你真讨厌,在你心里,爹爹就没啥不好的!”梓梦憋着嘴不开心了。
“小梦已经很不错了,她才开始做,难免的。”马骁抬起头笑着望了望沈溪舟。
“你做饭那么好吃,怎么不像十三一样去开间饭馆呢?”说起来沈溪舟才想起十三的手艺多半还是马骁当时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为了让十三给自己做饭才教会他的。
“我不想做饭给其他人吃。”马骁回答,又抬头望望沈溪舟。“你的胃不好,我得在家伺候好你的饮食,保护好你的胃。”那双明亮的眼睛再过多少年也还是那么好看。看得沈溪舟有些脸红了,要不是女儿还在,真想好好的吻他一次,沈溪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摸摸鼻子。
“嗯哼!我说爹爹们,能等我出去再说这些肉麻的话么?”梓梦抱怨道,其实她已经习惯了看他们两这样,自己心里也甜甜的。
“不说了,做饭,做饭。”马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嘴角一直上扬,久久不能恢复。
晚上,沈溪舟看完报纸准备睡了,马骁却满怀心事的对他说:“如今形势好些了,可惜我这腿是不行了,眼看快要过年了,真想回京城去看看师姐,还有父亲和师父的墓!”
马骁昔年的腿伤随着年龄的增加,显现出了更多的问题。平时不能就久站、久走。到了阴雨天整条腿的骨头的是痛的。这些年全靠沈溪舟骑车接送,夜里给灌上暖水袋仔细的捂着才勉强支撑着。
算起来自从上次离开,两个人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回过京城了。沈溪舟知道马骁和他不一样,京城才是他的家乡。何况时隔那么久,他也很想看看师姐姐夫他们。
沈溪舟说:“走吧!你坐着轮椅,我推你去……”
“那多不方便啊?”马骁觉得不可行。
“能有多不方便?不就是走慢点,我受累点,影响到别人的时候,多说两句抱歉的话罢了。”沈溪舟说的很轻松似的。
这么多年马骁太清楚沈溪舟这个人的秉性了。他嘴里不轻易说甜蜜的情话,都是行动上实打实的做给人看。但凡是马骁要求的,只要他能做到,无不满足,似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他。
正好是沈溪舟和梓梦放寒假的时候。马骁也和洋行请好了假,和十三说了以后,就订下了火车票。
梓梦照顾着两个人一路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城。跟人一打听,就知道高家的地址都还没变。三个人叫了一辆车就来到了高家。
梓梦上去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士:“谁啊?”
“我们找高恪筠!”梓梦回答道,那个男士打量了她一会儿便转身对着屋里说:“父亲,有人找您!”
沈溪舟扶着马骁下了车,看见鬓角已经花白的高恪筠,三个人当时就热泪盈眶了。
“姐夫!”沈溪舟叫到。
高恪筠推了推眼镜,不敢相信又生之年还会相见:“溪舟?还有马骁?”
“姐夫!是我!”马骁拉着高恪筠的手握了握。
汪雪莺站在门口看着三个人重逢的场景,不住的拿手帕拭泪。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们四个人还有能重聚的这天。
四个人坐在屋里,互相打量,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只不过都凭添了许多白发和皱纹。
汪雪莺拉着那个开门的男士介绍说:“这是大儿子高炯明,你们还喝过他的满月酒,小儿子和女儿都还没回来。”
“两位舅舅好!”高炯明礼貌的问好。
沈溪舟也连忙介绍小梦:“这是十三的大女儿,沈梓梦。小的时候就过继给我们了,也是我们的女儿。”
“姑妈好,姑爹好!表哥好!我爸爸时常和我说,姑妈是他的恩人,见到了一定要感谢!”梓梦跪在汪雪莺面前,行了个大礼。
“啊哟!不必这样不必这样。”汪雪莺忙把人扶起来。“你爸爸倒是个念旧恩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们小一辈的都长这么大了。”高恪筠不禁感叹:“我也成了没用的老家伙了!”
他这一感叹在座的三个人都不免悲伤起来。
“之前听说你大哥前些年死在了战场上,大太太带着你妹妹,也没了消息。”高恪筠对马骁说。
沈溪舟担心马骁听到了心情不好,连忙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握紧了几分。不料马骁反而没什么反应。只见他低头应了一声。“嗯!那父亲的墓,该没人打理了。”
“哦,那倒也不至于,今年清明的时候,我和你师姐去为你师父扫墓的时候,还撞见你们家以前的一个仆人,好像叫肖平,他一直在打理着。”
叙了一会旧,两个人就说明了来意,高恪筠让儿子开了车,送他们三人去了墓园。两个人在父亲和师父的墓前说了很久的话,梓梦担心天晚了,不好下山,反复提醒两个人,他们才肯离开。
行至山麓他们停了下来,马骁坐在轮椅上,望着眼下的京城,浣衣巷,蛐蛐巷都毁于战火之中,如今望过去,依稀可以看见昔日大帅府别墅的轮廓,不过早就不知道如今已经换了多少个主人了。回想起来,在京城生活那二十几年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回头一看方知,那些荣华那些虚名,那些恩怨情仇不过是醉梦一场。
天空慢慢的飘下了一片片的雪花,落在马骁的肩上。身后的人帮他拢了拢围巾,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走了!”
他回头看着那张不再年轻,却依旧俊美的脸庞,对方温柔的目光也正在注视着他。幸好这场梦里的他是真的。马骁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庞,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安心舒适:“哥哥,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