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我自当不复师父所托。”沈溪舟拜谢。
汪老板在梓园停放了三日,沈溪舟以养子的身份捧了灵位,执引魂幡,把汪玉麟送上山,和先师娘合葬在一个陵墓里。葬礼结束后,他回忆着师父那天夜里和他说过的话,抚摸着师父师娘的墓碑,一个人在墓前跪了很久。那个过于削瘦的背影,孤零零的散发着哀痛的气息,连十三看了都觉得可怜。
“沈老板,走吧!天都快黑了!”十三将他搀起,他跪得太久了,站起来时颤颤巍巍的。
“回吧!”沈溪舟说。
李芷衡看到讣告,知道了沈溪舟的情况。近几日,日日来到梓园看他,沈溪舟从未女生交往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李小姐,在他心中和李小姐的关系只不过是戏迷和朋友的关系,从未想过其他的。李小姐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一个女孩家已经这么主动了,再加上周围的人各种暗示,她料想沈溪舟应该早已察觉到她的心思了,可是看他面上依旧冷冷冰冰的,没有什么变化,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以前一样。“李小姐,谢谢你这几日过来看我!眼下我已经将梓园的事务料理妥当,你不必日日亲自来梓园,待有了好戏时,沈某必定亲自去府上送票,请你阖府来看。”
李芷衡半遮掩,半试探的说:“沈老板,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
“李小姐,劳你挂心了,我自生来便是这样,已经习惯了。”沈溪舟没有听出李芷衡话中潜藏的意思。
“沈老板,就没想过自己么?”李芷衡看他在唱戏上是无所不能,心思敏捷,但是于男女之情上却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没办法只有把话说得明显一些。
“什么?想什么?”沈溪舟有点奇怪。
“找个知心的人,共度一生......”李芷衡说完脸都红了。
想过,他以前想了很多很多,他和他的知心人在一起,就在他们的小家里,他照顾他,他疼爱他....可这些终究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呵......哪有什么知心人。”沈溪舟苦笑了一下。
“沈老板,觉得我怎么样?”李芷衡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干脆把那点心事说开了。
“李小姐,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自然很好。”沈溪舟礼貌的回答。
“那我可以做这个知心人么?”李芷衡见他对自己的评价不错,立即追问。
“......”沈溪舟这才明白,她绕了半天的弯子是为了表明心迹。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时语塞。
“好比杜丽娘和柳梦梅,侯方域和李香君,那样的......知心人。”李芷衡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沈溪舟一听她用戏打了比方,就顺着这话往下说:“李小姐,你和杜小姐一样是闺阁绝色,可惜我不是柳梦梅,恐做不了你的知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众人:“小瓶子,你的师兄好孤独,你究竟在干什么?”
马骁:“收到收到,我身在战场上,没法脱身啊!”
沈溪舟发出一个幽怨的眼神。
马骁:“哥哥,你等我啊!再等个几章,我就回来了!”
第43章
外有强敌,内部也不消停。总司令虽然名义上是最高统治者,实际毫无权威可言,几个大帅本来就和总司令在政治方向上面有很深的矛盾,对日态度模糊,使得东北的张公子不再信任总司令,表示不会支持他。山西的阎大帅和总司令矛盾加剧,他一怒之下便联合了几个军阀,共同讨伐总司令。整个中原大陆,立即战火纷飞,硝烟四起。
马骁随父亲一路南下一路激战。马骁事必躬亲,总是在前线上,鼓舞军心,亲自救护伤员,调配物资,在战场上,他的右手臂被弹片擦伤,留下了很深的疤痕。想起来还觉得惊心动魄,要是再走快一步,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他从徐老板的来信中得知了师父的死讯,想到孤孤单单的沈溪舟,十分放心不下,于是便给徐老板回信:“徐兄,小弟在战场上辗转,不得回京,幸得有你的书信才知如今京城的事务。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本是军人天职,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也并无惧怕。小弟平生了无牵挂,只是辜负了我师兄沈溪舟一人,得知师父逝世,更为挂心,若我不幸殒命,望徐兄代为关照,拜托,拜托!”
转眼又到了中秋,营地上的士兵们聚在一起过节,马骁为他们做了简单的月饼,鼓励大家:“兄弟们,再坚持坚持,我们终将胜利,我们一定会回家!”
士兵们思乡心切,看着月亮围着火堆,唱着家乡的歌,说着心爱的姑娘。
“哎....又到中秋了,我的小娟,不知道有没有嫁给别人。”一个士兵说。
“我只是想我娘了,天气冷了,我嫂子不知道会不会给她买厚衣裳。”另一个士兵说。
马骁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和士兵们一向亲近,也没什么架子,大家都喜欢和他开玩笑。一个士兵见他在这里闷闷的发呆,就凑上来和他说话:“马部长,你今天怎么不说笑啊,想媳妇了?”
“嗯!”马骁顺嘴应了一声。
“哟!快说说,嫂子是什么样的?”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士兵马上围过来了。
“他很好很好!”马骁想着沈溪舟的样子,温柔体贴是他,风华无双是他,最近每次意识到自己如此的接近死亡,就会忍不住想起他。去年中秋,两个人还甜甜蜜蜜的一起赏月,今年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样了。
“怎么个好法?”那几个士兵又问。
“哪都好!”马骁笑笑,“是我不好,辜负了他。”
“哎......”众人叹气。“你回去再求求她,让她回心转意不就行了。”士兵们又安慰他:“马部长,你的人才家世,要什么姑娘没有?”
“就是,就是!”众人应和着。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得去,我从过年前就没见过他了,说不定,他早就找别人了。”马骁苦笑道:“也好,原是我配不上他。”
今年的中秋梓园冷冷清清的,没了师父,众人都回自己家过节去了。只有松亭、十三和沈溪舟三人,胡乱吃了顿饭,便坐着闲聊。
“你怎么不回家?”沈溪舟问松亭。
“我家在京城并无亲人,叔父也在苏州住着,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和师兄做个伴吧!”今年戴鹏祥在家里过节,不能陪他,松亭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想到更为孤单的师兄,他依旧来梓园过节。
“我一个人习惯了,你早些回去吧!横竖我们几个人,在这空院子里坐着也没什么趣。”沈溪舟又和松亭说了几句家常,又拿了些师姐送过来的月饼让他带上,便让他回去了。
十三倒是小孩子一个,见有吃的玩的也不管人多人少,十分开心,陪着沈溪舟说了大半夜的话,沈溪舟还没有睡意,他自己却早已哈欠连连了。
“你先去睡,不用管我。”沈溪舟吩咐道。
他自己在院里坐了一会儿,依旧毫无睡意。便穿了衣裳,到街上行走散闷。此时夜已深,街上的人也很少。沈溪舟信步乱走,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浣衣巷22号,他掏出钥匙,试了试门还能打开。一进屋,见屋内陈设一如往昔,丝毫未变,往日熟悉的场景纷纷涌上心来。他打开窗户,站在那里望了望月亮,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年的月亮一点也不好看,不如去年那个。
打开衣柜看了看,柜子里还放着自己以前给马骁的那些衣服,只是缺了那些里衣,想是马骁穿着去了部队。待要坐下,又见桌椅板凳上都蒙了一层灰,看来是许久没人来了,他素来爱干净,就习惯性的打扫了一遍,弄完这些,他有些困了,想靠着床休息一会儿,他曾经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这屋子对他来说,有一种镇定的力量,他靠在床上竟然安心的睡着了。许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想着今日还要督戏,十三找不着他该着急了,他匆匆的锁了门,回了梓园。
“沈老板,你跑哪去了?”十三果然着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我急的差点上警察局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没什么事吧!”沈溪舟说。
“没事,没事,就是有几个师弟来排戏,琴师,笛师都照旧过来了,松亭过来看着他们排了。我不敢说你不见了,就说你有事出去了。”十三回道。他知道沈溪舟不是没交代的人,他猜测沈溪舟最近心情不好,昨晚八成是去了哪喝酒消遣,可是见他回来的样子也不像,且他也不好烟酒。暗自纳闷,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