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到床上打了两个滚,感叹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老话说得真是有道理啊。”罗灏维把窗户开了条缝透透气,又去弄加湿器,暖气烘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干巴巴的,闻起来有点呛人。
转过身看到章宁摊在床上,走过来拍拍他腿,“衣服没换呢,快起来。”
章宁“哼哼”了两声,不情愿地就着罗灏维的手坐起来,“好累……”趁其不备,一把勾住罗灏维的脖子躺到床上去,“来,维维陪我睡会。”
罗灏维有点哭笑不得,“床单弄脏了你晚上睡觉会不舒服。”
章宁埋在罗灏维脖颈里,“没事……反正等下也要洗,休息下嘛。”他笑起来,气息弄得脖子附近的皮肤痒痒的,“维维听话。”
心底好像也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年后章宁参加的那个比赛出来了结果,做的时候很用心,之后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评上了一等奖,领奖地点恰好在A市,地址是一个五星级酒店,但章宁还是不太放心,打电话询问了一次才确认真的不是骗子。
向念晨考虑了一下,批了他两天假——毕竟是个有点知名度的奖,有总比没有好。
老板倒是很痛快批了假,罗灏维倒是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陪他一起去——A市现在对章宁来说就是人生地不熟,罗灏维没想冒那个风险。章宁虽然还是觉得罗灏维太把自己当小孩子,但没提出反对意见,在行李箱里默不作声地加了两双袜子。
奖项虽然有点分量,但领奖仪式倒是简单,借用的礼堂座位不多,章宁和罗灏维选了靠后的位置。两个人并排坐在角落里,离聚光灯和话筒都有些距离。章宁上台的时候罗灏维带着笑为他拍了张照,照片里章宁站在一排人中间,捧着奖状,笑得温柔又灿烂。
领完奖两个人从酒店出来,罗灏维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章宁想了下,“我们去A大吧。”他说着笑起来,“我睡前在忙毕设,醒来之后就看到你,好跳跃。”
罗灏维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说好。
两个人查了最新的路线,倒了两趟地铁,最后从东南门进了校园,“上学时正门就不许外校人员进入,实际上大家都走偏门。”章宁带点抱怨,但话语里泛着开心。
大学校园里情侣众多,他们长得年轻,手拉着手走在其中也不那么显眼。像每一对相爱又幸福的爱人一样。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章宁看到角落的报刊栏,笑起来,指给罗灏维看,“你看,报刊栏。”他语调诧异又惊喜,“其实大学就没什么人看它,没想到一直保留到现在。”
两个人走近一些,报刊栏是老式的玻璃窗,里面夹着人民日报,校报和中国青年报,另一栏是各种社团花花绿绿的宣传单。章宁凑近看了看日期,发现日期也对得上,“竟然还是今天的报纸。”
两个人选了感兴趣的板块看了一阵,章宁有点好笑地回忆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这里的报纸。”罗灏维没出声,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我大学好像和很多人关系很好,但其实没什么知心朋友。有次出来夜跑,回去的路上突然对现在的生活很伤心,但是旁边又都是人,我不好意思得很,恰好看到这里有个报刊栏,就假装停下来看报纸。后来发觉这个方法的好用之处,就经常来’看报纸’,但其实什么也没仔细看过。”
他凑近,食指叩了叩那块玻璃,像是问候一个老朋友那样,“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来看报纸啊。不知道是不是负责这个的人也对它有特殊感情。”凑近点才发现,“这个好像换过了,边框的样式不太一样。”
罗灏维也凑近看了看,“是换过了。”
他轻轻拉起章宁的手,“我实习的时候,有一次整理了一天的资料,眼睛很不舒服,下午又和同事说了几句重话。那天突如其来,很想见一个人。”
于是买了机票,飞到他的学校来找他,到了才反应过来,他的学校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认识,根本无从找起。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买了瓶水,坐在篮球场边上一边休息,一边看他们打篮球。罗灏维没玩过这些东西,以前也不觉得遗憾,那时候却突然想,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的呢。好像自己没什么值得被爱,世上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值得活着。
天快黑的时候,罗灏维获得了很奇怪的幸运,他喜欢的那个人从操场另一头走过来,走得很慢,手里拿着一瓶水。那人走到那个报纸栏面前,开始看报纸,看了很久,看得肩膀都轻微抖动起来。他走了以后,罗灏维也去看那张报纸,想知道是什么报纸能让一个人那么难过。那篇文章的标题罗灏维到现在都记得清楚,叫“关于明朝末年皇帝的史学思考”,那篇文章很长,罗灏维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才知道原来看东西久了,眼睛也会酸涩得想要流眼泪。
正是篮球比赛,操场上大家都在为每一次跳跃激情欢呼,而他在为一个躲起来掉眼泪的人心碎。
罗灏维垂着眼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来我听同学说,他当时和男朋友分手了。”
章宁没和罗灏维说过罗妈妈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发现章宁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他没看章宁,声音平淡,和平常没什么分别,但章宁此时却觉出其中百般滋味。
他继续说,“一直没告诉你,不想让你是因为感动,也不想让你为难,只是想你能有一点点喜欢我。看了很多感受,关于和不爱的人结婚,想象你每天也许要忍受这样的煎熬,更让我的感情成为无用而难堪的负担。但即使这样,我也……我也没办法开口,我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没法把你推开。对不起。”
他放开章宁的手,固执地不肯抬头,“所以…现在你来做选择……无论怎么样……”
章宁没说话,他慢吞吞地走近罗灏维,抱住他,声音闷在他胸膛里,听起来模模糊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现在就很喜欢你。”
“你开心一点好不好。”
作者说:
顺利的话下章完结,还有一个番外写的差不多了,可能迟点发出来
PS:谢谢大家愿意看到这里(*°∀°)=3
第二十八章 莺飞草长
年后章宁又去看了一次医生,还是没检查出来什么结果。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一些片段,但醒来后就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像,没在脑海里留下太多痕迹。医生举了几个世界上的案例安慰他,罗灏维没说什么,只是从医院出来以后又带他去吃烤肉,这次直接要了橙汁,没给他选择冰镇啤酒的机会。
章宁之前对失去的记忆还有些着急,想要快点想起来。但现在也越来越认同向念晨的那句话——生活给予的一些转机,如果没有这段经历,他可能要过很久才能知道这庞大世界中隐秘的爱意。
这一年罗灏维调整了工作行程的比例,没再像去年那样频繁出差,章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又迷上了拼图,罗灏维抽空把一直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阳台收拾出来,做了个榻榻米,两个人周末下午可以坐在上面拼一下午,似乎也不用说什么,只是手指在递东西的时候传递的温度就足够让人心安。
这一年真正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走在路边樱花闻起来是沁人心脾的甜香,坐车出去的话打开车窗会有柳絮顺着风飘进来,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是人走在里面会不由自主感叹舒服的程度。
六月份的时候章宁每天加班加点地搞一个设计,罗灏维一个人拼完了那副两千块的拼图,有次出去散步,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盒章鱼小丸子,带回来的时候品相已经相当丑陋,芝士糊成一团,看着观感很差,章宁——他的厨艺这时候已经有模有样——调了一盘芥末酱汁,两个人在深夜的厨房里分食小小的六颗丸子。生活在不声不响中悄然过去。
这一年好像格外平顺,唯一的波折是后半年罗灏维被一只狗咬伤了脚腕,打了三针狂犬疫苗,一个月走起路来都有点瘸瘸的。后来那个年轻的狗主人和罗灏维发了一些消息,罗灏维礼貌性的回了几次之后就假装看不到,后来章宁偶然发现,点进对方的朋友圈却什么也没有——被删了。
年末的时候罗灏维的职位有晋升,两个人跑出去吃了一顿好的好好庆祝了一番,回去的路上车里的电台在唱大城小爱,很老的歌,但是章宁蛮喜欢。歌曲终了,开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两个人接过长长的吻,然后步行去附近的超市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