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阿润转身,脸微微红了起来:“阿……阿润,我妈妈还让我还给您捎了个礼物,就当……就当答谢您今天给我……”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阿润微微蹙眉,看着她手中的小篮子,篮中放着几根红白油润的腊肠。
阿润微微笑着说:“不用。你来到这里,豆沙很高兴。”
阿润平时很粗心,没办法带给豆沙这种细腻的快乐。
点点内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用脚点着拖鞋,阿润接过篮子,内敛而温和地开口:“去玩吧。一会儿开饭。”
那一晚的豆沙是开心的,点点离去后,她洗澡的时候在木盆里调皮地用小脚踢着水,大声唱着跑调的儿歌,看到阿润衬衣上溅得到处是水,高兴极了。
阿润纵容了她的淘气,她被大毛巾裹着,塞到阿润的怀里,问眼前的大人:“阿润,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你是我的阿润吗?”
她在不确认时,总会问,你是我的布娃娃吗?你是我的小兔子吗?你是我的猫?你是我的吗?
阿润对小孩子的话嗤之以鼻。
豆沙红润的小嘴巴不停地说着童言童语,阿润换上睡衣,在她额心一吻:“睡吧。”
阿润想起什么,在豆沙熟睡后,泡了杯浓茶,阿润读书时喜欢喝点苦茶,是最近这些年养成的习惯。
倒也不忌惮是否因茶失眠了,因为没有茶,阿润业亦失眠很久。
凌晨一点,想了想,终究还是放下书,套上外套,拿着手电,去楼下邮箱翻了翻。
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是一张电费单和几本广告的杂志册。
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是阿润在微光中的身影,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暗自无声,叹息瞒听。
身旁有人影微动,那句无声的叹息是它发出,阿润几乎一瞬间就感知到,转过身,大步追了过去。
但走到电梯旁,那个黑影已然消失。
显然,有人跟踪着他。
阿润有些烦躁地想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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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重案组众人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合眼。
皆因出的这案件有些蹊跷。
盛小七号弄冯门,一家四口被杀,肢解满地。
血腥冲天。
尸体的腥味顺着墙缝钻到邻居家,闻者无不呕吐。
老老少少死了精光,四人半截身子攥着雀牌,一地肢,八仙桌上还残留一桌麻将。
街道主任说还少了一个。
重案组组长盖云苦笑,你是嫌死得多还是死得少?
主任哎一声,怎么讲的这个话,确实少了一个,冯家五口人。
少了谁?
冯女。
几岁?
二十不到,十八出头。
长得如何?
全不仿他家,那是个绝色美人,你看画报明星,也不如她。
盖云看满桌硬邦邦灰白的头颅,老幼都是国字脸,一窝歹竹,想不出能长什么好笋来。
也不一定是他家人,说是女儿,倒像买的童媳。整日打骂,搅得人不宁。
主任吞吞吐吐地说着,盖云听着抽着烟,想了想,派手下小赵:“还是去请万里,他把脉准。这些小法医,说是他的徒子徒孙,个个都不如他。”
小赵点头听了,去请宋所长,过了会儿,来的却是个高瘦的少年。
小赵低眉凑到盖云耳边:“盖队,宋所长听了,只说让他来,无论什么,总行的。他叮嘱我,叫你莫哆嗦。”
盖云呸了一口:“扯他娘的淡。谁哆嗦了。”
这样的大案,响当当的盖云见过世面,也确实哆嗦了一下。
宋万里虽是他好友,嘴上从不与谁留情。好友这样性子,他也无奈。
只好看了来人。
是个稳重人。
像一湖水,静而深,克制极了。
“老师让我来看看。”少年人套上了塑胶手套。
盖云虽然不悦,但瞧着他,不知为何,反而像喝了一杯热茗,急躁的心也静了下来。
他让开一条路。
少年人有些怪。
走到如此血腥的场景中,眼中没有半点惊骇,那双眼睛只是一迳地静静望着四周。
望完总该下手了吧,可他又蹲在地上,用鼻子嗅了起来。
额,这是警犬的活,莫抢活吧。
盖云心中默默想着。
闻完也该差不多开始剖尸了吧,来来来,毕竟这才是法医应该正经去干的事,小伙子。
结果少年人又开始问四周的勘验人员,如警员们第一印象中,这些人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
警员们很热情,发表的言论千奇百怪,虽然这些人死得确实蹊跷,但是盖云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下的想象力之丰富。
“他们也许一起吃宵夜,一起噎死的!毕竟深夜打麻将会饿。”警员甲。
“他们是打麻将熬夜打烦了发生口角,互不服气,把对方掐死了。打麻将输了很烦的。”警员乙。
“哇,我摸十八圈时候老是抓不住雀,他们手里一人一只,不要太高兴。”警员丙。
“切尸体切得不大齐整,有深有浅,不是一个人做的。”警员丁。
“一堆凶手?一个身后一个凶手。四人归西,八人在场?”警员戊。
这些耸人听闻的小玩意儿,算什么重案组精英。盖云觉得丢人。
少年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了,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你总该切尸了吧?
但是少年没有。他又去摸尸体的手腕了。
“嘛呢!你望闻问切看诊呢?!”盖云爆碳脾气,忍不住了。
磨磨唧唧。像个老中医。
他要看的是哗一下刀起飙血的美国血腥大片,不是中国三十分钟没跑进主题反而跑偏了的小成本。
慢慢看。天冷了,大家多添衣,注意保暖。
第4章 大发善心的前因
少年人看了盖云一眼,把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声,含着笑。百度笔趣阁MM,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一米九的汉子火气瞬间下去了,盖云老脸微红,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骂了句什么。
少年握着尸体的手腕,并未真的把脉,细细看了看,然后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把卷尺,量了量手指长度。
尸体颈上有扼痕,少年又比对了一会儿,让警员把所有下肢翻至背面,又分别脱下尸体的衣裤。
他拿了一个细长的钩针,缓缓探入每具尸体肛肠部,然后分别将提取出的残渣用试管密封保存。
盖云始终没等来他想看的剖腹掏肠,少年反而就此脱下了手套,用肥皂揉了揉手。
他结束了。
盖云莫名其妙。
少年用案发地院内的水管冲着揉得丰富的泡沫,好心扭头开口:“不用查了。凶手没了。”
“什么意思?”盖云看着少年的手,这是个爱洁的孩子,一点长指甲都未留,绞得干净齐整。
“妈妈掐死了奶奶,爸爸掐死了妈妈,儿子掐死了爸爸,然后儿子活活饿死了。”少年依旧笑着,他看向盖云,轻轻问他:“你说,还能怎么办?”
“少他妈邪性!”盖云本来没觉得啥,听完这句,把烟头结结实实地踩在脚下,表情认真地看着他,眼珠子里都带着威慑。仿佛这少年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一句耸人听闻的话。
“你不都听见了吗?每个警官都掌握了半部真相。”少年擦干净手,蹲在屋外,凝视着院子里半颗露了头的白萝卜,对盖云的斥责不以为意。
少年笑容沉静,却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
盖云看得出。但他无暇顾及这个。盖队长脑海中回荡着警员甲乙丙丁戊说过的那些话。一句一句,一字一字,从那些或者调笑或者严肃的口中蹦出。
半部真相?什么意思?
“我们知道,每个人因为生长、生活环境的限制,对不同事物的感知能力会有偏差。因此第一眼视觉的刺激给他们留下的最深印象大概就是场景中存在的最不合理或最奇特之处。这是内核微小差异逐渐演变的万花形状、颜色的极大区别。”少年不是善谈的人,他说话专注快速,艰深:“每个人看到的都是真的,但是因为自身的局限,看到的只是半部真相,外部折射的自我。”
盖云觉得自己的话没错。少年确实邪性。
和宋万里风格迥然。
“‘他们一起吃宵夜’,甲警官讲出这句话,是因为他看到了客厅内摆放的残碗,才做出的推测。”少年说:“受害家族的确是吃完最后一餐之后,开始打的麻将。因为之后的三天,四人腹内空空,熬夜打牌,空闲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