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听着赫赫哈嘿的武打声,点头应了句:“是。”
宋唯又问:“听说L市山曾为海,海曾为山,是不是真的?”
小山双手枕在头后,又点了点头。
城中城下,海中海中。
宋唯说:“走。我知道藏尸地在哪儿了!”
晚饭未吃,便去队里借了辆车,跑了三十里的山路,到了L市标志性的景区桃花谷。
桃花谷在连绵山脉正中,下有一个水库,水质清澈甘甜,是全市的水源。
“我查过地图,有宋以来,L市从小城演变至今,最初的城址和现今的有交集的地方,正是从这座山谷开始,向内城延伸;而海中海,第一个海指的其实也就是太行山脉,古书传闻中太行山是愚公所移山脉,太行山被天神移到此处,而此处本来就是海,山海原本就可互相转变,而第二个海指的是L市唯一的水源地桃花水库。L市在内陆,又缺水,并没有真正的海。因此两厢结合取交集,埋尸地应该在桃花谷下。”
小山故作高深地想了想,笑嘻嘻地开口:“我跟你打赌不在这里。”
“怎么个赌法?”
“你输了,你请我去北河沿上吃泉水炖鱼;我输了我请你去。”
宋唯很鄙视地看了一眼小山,问:“跟你赌,几天为限?我上报领导再加上搜尸体少说也得两天吧。”
小山打了个哈欠,笑得酒窝都出来了:“不用,就赌今天的晚餐。”
等到宋唯一脸便秘地坐到老孙头铁锅前的时候,忍不住地骂小山:“你个畜生,为啥不早告诉我桃花谷里全特么是鹅卵石!”
一下谷底,宋唯就傻眼了,除了他妈的乌泱泱的水就是水下水上他妈的乌泱泱的鹅卵石,藏个毛的尸,连个皮蛋都藏不住。
听说大家被布娃娃吓了一跳……
第7章 碎尸案师兄启智
小山往地锅里塞了细柴火。老孙头家的鱼尤其好吃,北河里的野生鱼听说过去都是进贡给皇帝老爷的,自制铁锅再加上自己砍的小柳木做柴,这么一炖,贴上几个玉米小饼,鲜掉人的眉毛外加舌头以及各种五官。
少年瞪着师兄,埋头吃着鲜嫩的鱼肉,好像在咬他的腮帮泄愤。
最后酒饱饭足,小山笑着说:“走,我们去隔壁市场看看。”
已经八点一刻,宋唯诧异地问:“你还没吃饱,还要吃夜市?”
小山笑嘻嘻:“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玩,姥姥家离这儿不远。姥爷给我买过一只小老鳖,我闲了就用红绳牵着小老鳖过来转转。”
宋唯随着小山去了,才发现,竟然是个颇大的玉器城,占了三条街。满街的红灯笼,来往的商人呼喝热闹,路边几个卖吃食的小摊围得水泄不通,大腊月的熙熙攘攘,竟没有丝毫冷清。
每家打出的牌子上都有“百年字号,专营独山玉,假一罚百”的字样。
宋唯跟着人群去观玉,见玉质莹润绵密,颇美,便也动了心,想给小豆沙买一块。
想想她把羊脂一样的独山玉佩戴在白皙颈上的模样,宋唯便觉得心中热烫难抑。
小山嗤笑:“想什么呢!”
宋唯尴尬:“快听,听老板讲古。”
随意走进一家店铺,老板却是个有来历的,家中三代经营独山玉,又是L市的老户,讲起玉来如信手拈来。
“独山玉同缅甸那边儿的翡翠不一样,是咱们的老东西。独山玉色极美,别看现在产量还成,但多数是做成了大件儿,打成暖玉佩的也不过是用玉芯中的那点料子,十分珍贵,但是对睡眠不好、心悸这些病症是极有效的。其实最好不过是让有病症的人在我们这玉城里住上几天,泡泡玉山温泉,保证身心舒坦。过去城边儿就是产玉的山,为了出玉方便,从前清朝的老府台建了这个城。独山城是个古城,您看那门楼,还是老物件,几百年的老东西了,国家保护得也好。”
宋唯摩挲老板说的暖玉佩,喃喃开口:“豆沙爱汗,怕也能治。”
小山听着听着,笑道:“等下雪了,咱们一同来泡温泉。听说温泉酒店叫‘听海’,学的小日本那一套。”
宋唯心中一动,问道:“温泉是什么时候有的?”
老板回想道:“一直都有,从前温泉眼就在城外的荒树林中,只是去年日本代表团来我市参观,提了专业建议,之后荒树林就围了起来,搞成了全省第一座温泉酒店。今年十一月刚刚开始营业。”
宋唯怔了会儿,眼睛突然亮了,大声叫着:“师兄师兄,我知道了,就在温泉酒店里!城中城是指位于L市内的独山玉城,海中海不是指真的海水,第一个海是玉海,第二个海是酒店‘听海’!尸体就在酒店圈的那块地里。我们找警犬,我们叫警队来搜,嗅着布娃娃,一定能找到受害人。”
宋唯的脑子快速转动,随着思想,那张嘴也说得快极了,言语有些颠倒之处,小山仿佛被他吓了一跳,就差骂一句“你有毛病”,可是那双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十二月十五日,腊月初十凌晨,L市重点旅游经典“听海”温泉挖出一堆残缺的尸块。
黑色塑料袋兜着沉甸甸的尸。
斩鸭一般。
十趾缺损,白骨化,无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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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琬再一次显现了其专业素养,经过检测比对,布娃娃中的趾骨属于这具女尸。但因温泉地温高,尸体腐烂程度要高于相同年份的尸体,给冯琬带来很大的困扰,经过反复的不同方法的验证,最终检测到的结果是,死者死亡时间约在2-3年之间。
她在s城上班时,时常熬夜,有跟着老板(导师)喝咖啡的习惯。但是老板只喝咖啡,她还要加伴侣或者高乐高可可之类。报告出来,总算松了口气,刚泡好咖啡返回办公室,却看到办公室的门前贴着一张复印纸。
她走到灯下,透过光看那张复印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八个字——“女尸无发,师妹手存。”
幽兰的纸映着光,带着谁身上暗藏的气息。
冯琬心惊。
又加了下半夜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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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胡队,‘侠’就是死了的这具女尸。”冯琬看着老胡的脸都有点想吐,拍了拍胸口,压下喝了一夜咖啡的恶心,微笑看着老胡一脸要炸了的表情。
“冯科长,何出此言呐?”老头头都炸毛了。
“根据科学判断,‘侠’杀人的时候理论上已经是具女尸。”冯琬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
“女尸杀人???科学判断???”老头马上就要爆粗口了,硬生生压了回去。
“因为曾经在死者秦某身旁提取的属于凶手的毛发的DNA和这名死者完全一致。”冯琬没有感情地陈述着。
“会不会是亲属关系?”老头儿狐疑。
“可能性不大。线粒体DNA来自于母系不假,但是我又分离了头发微量元素缺失和过盛的情况,结合年龄的相关分析,这根头发确实属于一位年少的女性,与死者年纪也吻合。”冯琬无情地打掉老爷子的希望。
胡队一辈子破了不少案,自诩老江湖,从没有哪天像今日这样焦灼。他虽知道不会是女尸杀人,但案情的进展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焦灼,这种感受来源于一种即使用尽毕生经验也无法调整自我控制感和距离感的陌生。
是的,陌生。
奇怪到极致的案情。
又是布娃娃、又是诈尸,又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尸体回魂杀人的法医,又是飘渺无踪横亘在新时代的所谓古时候的“侠”。
老头点了一支烟。渴盼眼前有一瓶光屁股二锅头和一碟花生米。最好要酒日期老旧,一口烧心,要花生红衣与肉,一吹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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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和宋唯又回到三十三中。
还有三日,旧案未除,反倒惹出新案。
小山戴着眼镜批改试卷,被叫到办公室的少女也已沉默许久,但二人谁都未先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了,小山才放下红笔,取出搁置在一旁的试卷,叹了口气:“我虽然只是代课老师,但也不能不管。比起上次,成绩又下滑了。”
少女正是秦裳,样貌普通,人稍显得壮实,是个普通的处于飞速生长发育的青春期少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