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云觉得晕眩:“你是说宋唯。是小山培养了宋唯,建议宋唯接替自己的职务,但是,背叛了小山的是宋唯的父亲。是万里!他是小山的老师,他一直器重小山,怎么可能……”
他自知失言,但是万里自从女儿一家被害死、儿子入狱之后,状态确实大不如前,人孤僻阴郁了很多。
可是,女郎恐怕也已经道出万里如此陷害小山的原因。正是因为他认为是小山把儿子陷害入狱的吧。
那才是仇恨种子的来源。
但是倘若他看到小山交给他的儿子清白的铁证,该自惭到何等地步。
“小山死前有什么遗言?”盖云悲恸极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他想起宋唯接替小山成为为部长的那天,他想起那个孩子的样子,没有少年得志的兴奋,没有躇踌满志,反而阴郁而仇恨。
细算时间,那时小山已经去世,而宋唯也刚刚平反出狱。
那是1998年初。
“小山在被杀害之前,似乎已经深有预感,提前把一把钥匙交付给了我。他告诉我,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希望我能把这把钥匙连同他的骨灰转交给你。”女郎深吸一口气。
“之后呢?”
“之后,由你把这些东西转交给锦城公寓十一层1103的租户。”女郎看着他,从坤包中取出一把钥匙。
盖云愣了。
什么意思。
“他说,您去了,就知晓了。那间公寓的所有人是他。而那名租户,似乎是可以信赖的。等您到了地点,只需要告诉那个人,我的中文名字就可以了。那名租户一定就明白了一切。”女郎叮嘱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盖云。
她的中文名字?
“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不是由您出面做这件事呢?中间夹杂了我,不是很奇怪吗?”盖云想不通。
“大概是因为我虽然自认是小山的遗孀,但是毕竟Nicholas先生在为我们主持婚礼之前就死去了,而我的身份还不足以做这件事吧。小山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女郎心有不甘,可无可奈何。
“唔,这样啊。”盖云虽然依旧觉得奇怪极了,但是体谅到女郎的心情,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接过钥匙,问女郎:“所以,您的中文名字是什么?我该怎么告诉那名租户呢。”
“豆沙,我的中文名字是豆沙。”女郎目光坚定。
盖云愣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小山会为恋人取这样一个名字。
也实在难以想象,小山一直深情地念着这个名字的样子。
死前也念着的样子。
不会想笑吗。
可是看着女郎的表情,她也许也并不如她所述,喜欢这个名字。
大概谁都没有笑出来。
作者说:周三快乐,莫哭。前文修改了一下时间线和小bug,大家可以回顾一下。
第22章 终于回家的房东
1998年初,阿润总算安定下来时,看着说话还不利索的幼女,十分苦恼。百度笔趣阁MM,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本来只是去探望友人,却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虽然存心改变历史 ,但是似乎也随之把未来的痕迹湮灭,一切又变未知。
细细算来,从抱走奄奄一息的婴孩,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
豆沙十分难养,虽然还是懵懂婴孩时家中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本不该有什么记忆,但是阿润悄悄抱走她以后,这孩子似乎有几分对至亲的恻然悲恸之情,一直发着高烧,啼哭不止,阿润疑心养不活,又要摆脱那群追捕豆沙的人,每日换着旅馆,十分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
起初的退烧药是药房推荐的,可是灌了进去也无用,后来只得用肛塞退烧,但是当日退了,第二日又要烧起来。
且这孩子之前都是母亲用母乳喂养,如今他去哪里给她寻母乳,买了奶粉去喂,全都吐了出来,一口都不肯喝。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在阴暗漏雨的旅室内奄奄一息,阿润心酸得不像话。
从来没想到的。
他拿出那本笔记,也终于明白那个人从前为什么不似这辈子,去自首,而是实在因为稚子无辜可怜。
他如果自首,豆沙必死无疑。
豆沙的外祖深陷泥潭,已经没有能力照顾豆沙。
那个男人大概这样想着:等过了今天吧,只要这个孩子烧退了,就去警局说清楚……过了明天吧,只要这个孩子痊愈了,就去警局……啊,等到她肯喝奶了就把她托付给别人,可是,她为什么不肯喝牛奶,怎么办……她肯喝奶了,但是皮包骨头,再养胖些吧……她对我笑了,宝宝对我笑了,喂,我是舅舅啊,我的小心肝……把她送走吧,这家人看起来不错,再偷偷观察两天,我就走……宝宝哭了……宝宝又哭了……第三天了,还在哭……抱回来吧,一起流浪吧,哪里都可以吧,做犯人也可以吧,只要不看到警察,风餐露宿也可以吧,只要肯做工,总能养活她,没有未来也可以吧,只要还有这个孩子……
怎么样都可以吧。
他在发黄的牛皮笔记里清楚又犹豫地写着,直到翻到一片空白。
阿润一点都不想他再这么做,他的人生也一点不该再是如此。
而这个孩子,也不能只叫豆沙,连姓氏都没有,只能流浪在城市的地下,做着一只黑暗的瘦小的隔着井盖仰望太阳的小老鼠。
这样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啊。
他们什么错事都没做过。
在最开始。
谁也都不是坏人。
谁也没打算成为坏人。
阿润心一横,抱走了那个柔软的婴孩,虽然之后因为难养育而颇有后悔之意,可是终究还是坚持下来,直到豆沙现在长成如今这样健壮开朗的模样。百度笔趣阁MM,更多好看小说免费阅读。
他很欣慰,除了每隔三个月就要换租房这一点,令他也觉得颇为繁琐以外。豆沙则更不满,还没有熟悉周围的环境,也还没有交到朋友,就又换了住处。
后来阿润在申力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也有了稳定的收入,但是如果那个害了豆沙全家的女人不死的话,一直不胜其扰。
阿润决定慢慢地、找机会搜集证据,令那个女人亲口说出真相。
还狱中人清白。
他背着豆沙,看着锦城公寓,这是他今年换的第二套房子。
房源是热心的同事提供给他的。
“喂,阿润,锦城大厦不错,里面环境单纯,女郎很多很年轻。哈哈,逗你地,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但是老实说,你的女儿也该上幼儿园了吧,锦城附近亦有不少私立幼儿园。”那个同事如是说着,摁下圆珠笔,写了一个电话:“喏,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就住在锦城,似乎因为要出国,所以着急找租户,你可以联络一下。”
阿润稀里糊涂地接过了纸条,拨打房东电话时,却觉得怪异。
真是个奇怪的人。
“喂,您是锦城大厦11层的房东吗,您好,我想要看看您的房子,喂,您听到了吗,喂,是信号太差了吗?”
由他自说自话很久,尴尬得快要窒息了,那个男人才用沙哑得诡异的声音轻轻开口。
“对,我听到了。你好。”
“啊,那太好了。”阿润擦了擦额上的汗,四月份,S市进入了雨季,又闷又潮。
但是对方瞬间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仿佛宇宙中的黑洞,压根没有回响之意。
阿润有些郁闷,大概是在忙,真没有礼貌啊。
他硬着头皮又问:“或许,您这周有空吗,我想去看看房子。”
许久,那个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可以。”
阿润用半边肩膀夹着电话,另一只手用铅笔飞快地划着:“那这周六可以吗,您可以的吗,唔,下午四点吧,到时我们在大厦门前的咖啡馆碰面吧?”
对方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即使到现在,阿润都觉得他的语音太过温柔。
只是因为,那种沙哑的嗓音给人印象深刻,所以一旦带着温柔的情绪,显得怪异而令人心头一震。
“虽然很想和您会面,唔,喝咖啡是吗,喝咖啡很好,很好,喝咖啡可真好啊……”电话那边的人却渐渐消音,悄无声息下去,他似乎已然说不下去,许久,才磕巴开口:“我是说,对,真的很遗憾,我没办法跟您见面,因为没办法,所以我会提前把钥匙放在门前的花盆下面,您可以自取,如果决定了,电话告知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