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还没“伤心人”,“刘心语”倒是有,但产生交集是下一次宵夜的事情,可以忽略。
这次宵夜去的是“鸿发大排档”。中规中矩的名字,看不出惊喜,想来也未必有惊吓。成年礼,安稳压倒一切,正常就行,就它了。
事实总是残酷的,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偏偏来了,学术一点来说,就是该死的墨菲定律果然发作了。
菜式,正常;价格,比较正常;酒水,异常。一般的啤酒都是十块三瓶,这里竟然是十块四瓶,可把宵夜众乐坏了,以为遇到大排档中最后的一股清流。
毕竟是刚成年的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不知世道险恶。
几杯“十块四瓶”入喉,很快化作了相思,对“十块三瓶”的深切怀念——尼玛,竟有如此难喝之酒,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息,这哪是什么清流,分明是下流、不入流!
有人把酒水比作猫尿,恐怕就是这种“十块四瓶”喝多了有感而发。
不知是脾气使然还是“十块四瓶”作祟,十八岁、血气方刚、满怀正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角,周潇良同志,拍案而起了,怒吼一声:“靠,真难喝,不会是假酒吧!”
“这位先生,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言论自由的社会,有人不平则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在这店吃过多次,几乎每次都要喝上几瓶,以在下对酒的多年研究,虽说老板的酒不好喝,但也称不上假酒。”
正在气头上的周潇良可不懂什么叫商量,但争到脸红脖子粗也没能让对方妥协,最后决定酒的事情让酒来解决——从附近超市买酒对喝,谁坚持到最后证明谁对酒更有研究,以赢的人意见为准。
棋逢敌手,酒逢疯子,一轮火拼,可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满地的空酒瓶乒乓作响,和两人不绝于耳的“喝”汇成一曲相见恨晚的交响乐。
看起来,拼酒武斗耗钱还伤身,短时间也出不了结果,出了结果也要倒下一个,总不能对一个醉汉宣布胜利吧?这可比对牛弹琴愚蠢多了。两人思前想后,武斗姑且当是平手,用文斗决胜:大话骰单挑。
大话骰,先热身三局,正式比试十一局六胜者为最后赢家。
两个人的大话骰单挑,变化较小,根据对手习惯和透露的信息,常玩的人基本能猜到大概,最后骰子数量往往是一个之差,决定胜负的,可能就是一念之差,还有运气兴之所至的随机站队。
周潇良输了,虽败犹荣。对手在最后一局摇出了强力五个六,揭晓答案的时候,周潇良只能吐酒三升,竖起大拇指,送出“66666”的真诚赞美,承认败北,顺带承认的还有之前指责老板卖假酒的错误。
姑且称赢家为“真酒兄”吧,周潇良认输,他反而不乐意了。
“小兄弟,好样的。”真酒兄先和周潇良商业互吹了一波,“能赢小兄弟你,实属侥幸。我们也算投缘了,看小兄弟你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假酒一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叫的酒,那里还有一瓶,兄台何不开来试试?”严默间就纳闷了,怎么一直没人提出互相尝一下各自的酒,先确认是否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啤酒呢?当局者迷也就算了,旁观者呢?难道都是看场面过度紧张,顾着看戏,没空提醒?
事实证明,除了外观一致,真酒兄和GW众喝的并不一样。可是,给真酒兄的,是十块三瓶,给自己的是十块四瓶,就算是假酒,好像也无可厚非,起码还是符合一分钱一分货的规律的,于是GW众也熄了兴师问罪的心思。
原来大家都没错,只是价格不适合。
误会解开,真酒兄和周潇良拿起十元三瓶继续喝,现在就是慢斟细饮,无关胜负了。
酒到酣处,真酒兄长叹:“喝酒本是大众放松身心的低成本消遣,遇到这种十元四瓶的,实在大煞风景。以后,我要开个店,也卖十元四瓶,但卖的是十元三瓶的酒。”
“好!”周潇良醉眼朦胧的,“那我以后一定去光顾你的店。”
一年多后,“伤心人”代替经营不善的“鸿发大排档”,在山丘站了出来。
真酒兄就是“伤心人”的老板。
☆、ABC
快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又是时候和一个学期说拜拜。
过完周潇良的二十岁生日,期末试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尽管这辈子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和考试上,如果要问严默间哪一次考试最痛苦,他都会说:“这次。”
不敢说“下一次”,因为不知道会不会痛苦到没有下一次。重修的科目像一座座压在肩上的大山,时间推移会增加它们的重量,开始没感觉,久了就让人喘不过气,伸不直腰,笑不出声,说不出话,拉不出尿,睡不着觉,吃不香饭……
天啊,竟有这么多坏处。最最最可怕的是,让人答不出题。
这还怎么过关?挂科——补考——重修——答不出题——挂科——重修——答不出题——挂科——重修……无限恶性循环。
不对,不是无限。大学就四年,一年只能重修一次,满打满算,一科最多也就重修三次,再过不了也不用烦恼了。
还好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不管那过去了的,会否成为亲切的怀恋。
最痛苦的期末试过去了,寒风带着令人欢欣鼓舞的假期为莘莘学子的生活接力。
人生苦短,暑假更短,寒假尤甚。而且,寒假接近新年,相对而言,回家、一到寒假就回家的学生比例都会比暑假要高。
和上个暑假一样,严默间又没直接回家。这次当然没“三下乡”,甚至连行李和心情都收拾好,就差出发去车站买上一纸车票了。
正打算把辛苦一学期的电脑关掉,让机儿也放个假之际,全年无休的手机以来电发表了有声的抗议。
“喂。”
“严主任,回家没?”
“没和吴同学告别,怎么敢回家?”
“这个吴同学这么凶?连回家都要她批准?”
“不是吴同学凶,是某人胆小。”
“如果不凶,胆小也不怕吧。说到底还是吴同学凶。”
“不一样的。如果正常人定义凶的标准为100,胆小的人可能看到50就怕了,但按正常标准,我们不能说50的人凶。”
“哦~”吴语潆拉长了声调,“那胆小的某人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这问题不好回答。有人提问,单纯为了答案,但更多是有弦外之音,要根据答案决定是否奉上下一个问题。如果照实回答,答案当然是立刻、马上、right now、at once,但人有时候不能太老实。
直觉告诉严默间,现在就是不能太老实的时候。
来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吧。
“漫漫长假,什么时候回都是可以的。”
没事就马上滚回家,有关照一切好商量,完美。
“赏不赏面下午去唱K呀?”
原来弦外之音是音乐。就算五音不全,也是有过音乐梦想的,当然不是不可以。
“几个人啊?”
“我和两个闺蜜。”
“没了?”
“还有一名男生。”
两男三女,比例尚算协调,可以。
“应该没问题,只是……”严默间想说不认识其他人,可能不太好。
“只是什么啊?”话没说完就被吴同学打断了,“有人请客!”
“好!”什么转折都没了,只剩痛快,“我就想说,只是下午还没到,好急。”
“行啦,中午吃完饭,楼下见。挂了?”
“等等等等。”严默间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个……请客的好心人是谁?”
“她啊,你也认识。”
“不会吧?我印象中没人请过唱K。”
“美琪,她拿了奖学金,回馈社会。”
“我就知道美琪是个好同志。”
“上次你还说过她坏话。”
“不可能,没有的事,吴同学你一定记错了。”
“是吗?”
“对了,吴同学你怎么没拿奖学金?”机智的严默间娴熟地转移起话题。
“要是我们学院多一些严主任你这样的人才,我早就拿无数次了。”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宜出行,不宜谈学习啊。”
“哦,那先这样吧,下午见。”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