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有空。”
“好,今晚各自解决晚饭,然后七点左右在中国银行集合再一起出发。我还要通知其他男生,先这样咯,今晚见。”
节目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来不及逃——虽然也没想过逃。
唱K可能是最受大学生欢迎的节目了。门槛低,人人都可以吼两嗓子,不管你是五音不全还是余音绕梁;消费低,上网就可以下载,即使去KTV,均价几十也足够解决。
在众多免费的练习场中,首推浴室。不用刻意找时间,洗澡的时候顺便而已。而且,关着浴室门,伴着水声,仿佛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一方小天地,这里只有你,只有你歌唱家的梦想,你就是主宰,可以无所顾忌,尽情咆哮。
何伟携就是个将洗澡和音乐完美结合的佼佼者。
学校的热水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通过在饭卡充值热水费使用。
冬天的何伟携拒绝充值热水。平时洗澡会慢悠悠地唱歌,这时候曲风突变,节奏迅猛,夹杂“喔”、“啊”、“呀”等大量单音节词,洗澡速度也向音乐节奏看齐,把平均十分钟的时间缩短到六分钟左右。
每次看到何伟携穿着短裤从浴室高速冲出来,严默间就肃然起敬——这是一名战士,一名真正的艺术家。
☆、人约黄昏后
红豆菠萝包还没扔,但它注定要离别;通话已经结束,却意味着一次相聚的开始。
同样面对了离别的郭归问,目前的心情有点烦躁。
睡不够,吃不饱,都容易令人动气,倒霉的郭归问,偏偏两件事一起摊上了。
他昨晚在泡泡卡丁车漂移了一宿,下午一点多还在沉睡,硬生生被郑筱的电话吵醒,说什么今晚唱K。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本想拒绝,考虑到是三下乡队伍的第一次集体娱乐,不给面子似乎太不近人情,于是勉强答应了。
挂掉电话,郭归问发现宿舍的人已经跑个精光,想找人揍两拳发泄一下都没对象。更糟糕的是,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吃饭奏鸣曲,就算有贴心的靶子送上门也没出手的力气。最心痛的是,去得太迟,饭堂的饭菜告罄,联系快餐店也表示超过营业时间,下次请早。
达尔文说,适者生存。郭归问觉得,自己一定是严重不适,还出现了有人敲门的幻听。
“笃笃”,像敲门声,也像扣扣好友上线的提示音,但显然还没开电脑。
也许死神是个谦谦君子,尽管不得已常做不速之客,仍严格要求自己尽可能保持礼仪和风度。
国人推崇礼尚往来,别人以礼待己,理应以礼待人。重新躺回床上的郭归问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门没锁,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严默间,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看大小,莫非是死亡笔记?里面有一页应该这样写着:郭归问,男,21岁,睡眠不足再加饥饿,气血攻心,死于宿舍。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严默间,好好的学生不做,偏要做这人人唾骂的死神。
幸运的严默间可不知道自己光荣地客串了一把死神,他忘记扔还随手带在身边,再顺手丢在郭归问桌子上的红豆菠萝包,也没意识到自己被某人赋予了新的身份,对命运隐有预感的它,正在最后的时光里默不作声地品味过往,等待命中注定的垃圾桶。
临时的死神先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格格巫,郑筱有没通知你今晚去唱K?”
“通知了。今晚吃完饭,你来找我一起出发?”
“好。”
人在寂寞空虚的时候容易放大感动,“乘虚而入”正是基于人这样的心理而作出的行为。不管目的为何,至少选择的时机是科学合理的。
在无人问津还饿昏了头的情况下,尽管只是单纯的询问,郭归问仍然感受到了爱的力量,拯救世界也不在话下。一个灵活的鲤鱼打挺,起身;再来一个优雅的凌波微步,落地。整个过程耗时五秒,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轻盈从容——不会是没吃饭,真的轻了吧?
想到没吃饭,郭归问感觉更饿了。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桌子上的某物吸引。
oh,上帝,他看到了什么?竟然是娇滴滴,羞答答,有闭月羞花之颜,沉鱼落雁之貌的红豆菠萝包一只!
一定是严默间刚才拿来的,真爱呀!
前一刻悲愤逆流成河的郭归问,这一秒却感动泛滥成灾。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
郭归问敢和所有人打赌,这绝对是世上最好吃的面包。
若远在千里之外的曹晓纲有知,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竖起大拇指:“兄弟,识货!”
而美味的传播者,严默间同志,刚回到宿舍,突然一拍脑袋,满脸懊恼:“过期面包落在331了……算了,略远,忽略。”
六点五十分,尽管已近黄昏,光线仍很充足,并无断肠人在天涯看夕阳西下和枯藤老树昏鸦的凄凉与暮气。
富有朝气的严默间和郭归问来到了中国银行旁。“和”字可能不太正确,面色苍白的郭归问,状态比下午见到的时候还差,怎么看都和朝气无关。
见到郭归问的时候,严默间着实吓了一跳。眼前的GW车神,让人一看就有随时翻车的不祥预感。
“下午你来约我晚饭后一起出发,你走之后不久,我就开始拉肚子。”面容枯槁的郭归问如是说。
留意到垃圾桶里红豆菠萝包孤零零的包装袋,严默间识趣地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和遗憾,并提出“多喝热水”的有力建议。
欣然接受建议的郭归问喝多了热水,刚到中国银行就急匆匆跑去旁边的学生活动中心找厕所,暂时集结的队员只剩下统计班的阮石浩三人和两个大一的师弟。
换句话说,男生全部就位,女生一个没到。
显然,国际惯例的lady first有着条件限制,而等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基本满足不了。
劳动和受教育,既是公民的权利又是公民的义务。也许,可以加上第三条——等女生。
距离七点还有十分钟,不知要等多久,十当然不会是等待时间的最小约数,恐怕也不会是最大那个。当然,还可能根本就不是约数之一。
无论如何,耐心等待。
在众人不知所谓的东拉西扯和郭归问频繁往返于中国银行和学生活动中心中,女生们总算到场。
人齐的时候是七点二十九分。
七点左右集合,男左女右,很合理,很合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
搭配七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和五个各有特色的花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郑筱同志颇有几分古代青楼老鸨的意气风发,就差一把脂粉气扑鼻的羽扇。
老鸨小手一挥:“出发!”
要去唱K,GW的学生共有四个选择:学生活动中心、K-box、K-party和ABC。
以上排名分先后,按距离近到远排序。
这次的目的地是K-box。
没选择最近的学生活动中心,当然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价格高,也不是因为订不到座,更不是因为随机抽签选一个没抽到,只是因为——活动中心的设备实在太简陋了,歌曲也一万年没更新过,完全不符合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
K-box、K-party和ABC的设备差不多,价格相仿,后两者的歌曲稍新,综合距离考虑之下,选择了前者。
乘上仅需一块钱的公交,也是唯二的公交之一,二十分钟后,到了K-box附近。
由十所高校组成的整个小岛,共有三个商业区,南北中对峙。作为南北两方的招牌产业,K-party和K-box的明争暗斗不断。到了节假日,通常会推出各种活动,往往是你没唱罢我登台,不管有没效果,反正打死不落后。
尽管作风同样大胆,与K-party处于交通要道附近的高调相比,三下乡众人所去的K-box内敛得多。
一般人看着地图也不一定能找到K-box。去到附近,首先看到的是各种饮食和服装之类的商铺,K-box的影子都看不到、摸不着。
从两栋楼的夹缝中穿过,发现新大陆。可惜,是一个溜冰场,除了音乐,和KTV并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这是去K-box的必经之路。
溜冰场后面是空旷的道路,沿路直走,几分钟后可看到一栋寂寞的楼房,它就是K-box。
感觉很奇妙。本应闹腾狂欢的KTV,却静静地躲在隐蔽的深处,如同传说中的古老城堡,神秘而迷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