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妻归(4)

作者:静月流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好看,好看。”

他读了这么多的书,此刻却一句夸赞的诗词也想不出来,只会说好看,活像只呆头鹅。

她偷偷笑着,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说:“你送的玉露团很好吃。”

他喜不自禁,忙说:“我明日再去买,潘家楼还有糖梨条、樱桃煎、狮子糖、乌李、霜蜂儿……”

见他傻气的报着一长串吃食名,她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见她笑了,他也跟着傻傻的笑。

娶到自己心仪的人儿是他的幸运,但他几乎没什么和女子相处的机会,他从少时就被父亲送去天阳书院读书,每日见到的是严厉古板的夫子,和同他一样的官宦子弟,中了进士以后才回到了府上,又一门心思扑在前程上,根本没有想过男女之事。那一日是冥冥之中注定,此刻他只想将自己所有都奉与她,却发现内心慌乱,笨嘴拙舌。

她瞧着他的无措,轻轻咬了咬嘴唇,脸色浮现一些红晕,道:“我闺名叫妙云。”

“妙云,是哪两个字?”

她默默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一笔一划写着。

“红妆妙人展笑颜,梨花云影照玉容。”他又默默念了两遍,越发觉得这两个字美过所有。他说:“私下相处你可以唤我的字,昱谨。”

他也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中慢慢写下他的字。

她忽然笑出来,他疑惑地看她,她忍着笑说:“痒。”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包裹在他的掌心中轻轻抚摸,情愫在心间流转。他说:“我在家中行三,私下你也可以唤我三郎。”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抿着笑意未应答。

又是一阵静默,她忽然看到房里有一柄宝剑,欣喜道:“我可以舞一舞吗?”

虽然洞房花烛夜舞剑有些怪异,他还是点头应允了。

她利落的将凤冠摘下,说:“自从我到了京畿,我娘就再也不允许我舞刀弄枪了,说我不像女儿家,她还逼着我缠足,说京畿府的名门闺秀皆是金莲秀足,我这样的嫁不出去,不过那裹脚布早被我剪碎扔出门了,”她微微沉吟,美目望着他,“你不会嫌弃我天足吧?”

他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脚,裙裾长及地,只露出红色并蒂莲弓鞋上缀着的一颗饱满生辉的东珠。她豪爽的很,见他看着,索性将脚伸出来给他看个究竟。

他心下微微诧异,而后偷偷笑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京中的名门闺秀端的皆是弱柳扶风的病态之姿,恨不得走路都要人搀扶,不知从何时起又有了裹足的风气,只为取悦某些男人的癖好,他早就嗤之以鼻了。

她微微皱眉,“你笑什么,真的很大很丑吗?”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白罗绣履翠罗裙,东珠一点见凌波,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胡言乱语!”

她的脸微微红了,怀抱着那柄宝剑转过身去,半晌将剑抽出鞘,细细端详,叹道:“真是把好剑!”

说罢,顾不得他在旁,挥剑生风,英姿勃发,虎虎生威,直接让他看呆。

果然是将门之女,她这莫不是要给他下马威?他想着未来的日子里,他也许不能惹怒她,毕竟看她的样子,他一介书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虽是半调侃自己,眼里却是满满的爱慕,他喜欢这样的女子,最后他取出玉笛为她作和,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之夜。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幸运之人,能够娶到自己钟意的女子,那些琴瑟和鸣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可她却永远离开了他。

他取出挂在腰间荷包内的那枚玉梨珠花,白花黄蕊翠叶,色泽莹润,是她最喜爱的一枚珠花,依稀还沾着青丝上桂花头油的香味。

他轻轻抚了抚,心里酸涩不已。

珠花犹在人已远,长夜玉笛为谁和?空余恨……

他提笔写起悼亡诗,这大概是如今思念她时唯一能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大舅哥:我当时就害怕极了,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想泡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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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榆林街是汝河乡有名的“销魂窝”,大小赌坊一家挨着一家,对门则是满楼红袖招的勾栏院,街的另一头还有一座戏楼,三教九流齐聚,爷们得了几个钱总要去消遣一回。

长乐赌坊是榆林街上最大的赌坊,此刻里头光线昏暗,乌烟瘴气,爷们却是劲头十足,一桌比一桌热闹。赖二就凑在其中,他已经在赌坊里两天了,枯瘦的像人干,黄毛稀疏,一双眼睛凹陷浊黄,只有在赌桌上才会发出精光。

他正赌在兴头上,忽然身后有个彪形大汉揪住了他的衣领,甚至将他拎起离地,在看清一旁坐在太师椅中的赌坊老板后,顿时吓的手中攥着的骰子落了地。

赌坊老板王三爷翘着二郎腿,掌中悠闲的盘着两枚硕大的核桃,冷笑着说:“赖二,该算算账了吧。”

“王三爷,三爷,求求您,您在宽限我两天,两日后我肯定还。”赖二不断告饶。

“还?你拿什么还?回家把儿子卖了还是把老母卖了?我看也不值几个钱吧。”王三爷冷着脸说:“还是再剁两根手指喂狗?”

说罢,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个大汉立刻将赖二死死压住,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来。

赖二本就吓得冷汗淋漓,见了那刀子,直吓的尿了裤子。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皆指着他哈哈大笑。赌徒是没有自尊可言的,此刻的赖二只想活命,就算王三爷叫他把地上那泡尿舔了他也绝无二话。

“王三爷,求您发发慈悲,再宽限我几日,我这就回家把祖宅给卖了,求您发发慈悲……”他身上正发着高热,求饶起来瑟瑟发抖颇为可怜。

“既如此我就最后再信你一次。”王三爷朝身旁使了个眼色,道:“派两个人跟他回去拿房契。”

彪形大汉才将赖二放开,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忽然鼻孔里流出血来,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下,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众人吓了一跳,王三爷厉声道:“敢装病骗老子,我看你是嫌命长!”

大汉再次将赖二提溜起来,只见他眼歪口斜,浑身高热烫手,鲜血还在从鼻孔里不断的流出,忽然他的嗓子仿佛无形中被人扼住了似的,粗粗的大气往外喘,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最后生生从喉咙里吐出一口血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挣扎了一会儿,就两腿一蹬不动了。

大汉赶紧松了手,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踢了两脚也无反应。大汉壮着胆子蹲下身去在他鼻尖探了探,吓得他脸色大变,“死……死了。”

出了人命官差自然上门来,不过王三爷并不怕,且不说衙门平日没少拿他的孝敬,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并未动赖二分毫,是他自己不知得了什么急病吐血而亡。

赖二贱命一条,无人关心,官差仵作亦不过走个过场,一块粗麻布一卷就被人抬走了。赌坊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仿佛死的只是一只蝼蚁不值得一提。

***

“嫩桑枝六钱,白茅根六钱,苦桔梗二钱……”

江妙云坐在临窗,正埋头誊写白重楼近来开的一些药方,分门别类归纳整理。她发现同样是风寒,症状也差不多,方子却大不相同,白重楼可谓一人一方,对症下药。

“白姑娘!”

有人唤她,抬头一看,是村上的妇人月娘。江妙云手中还握着笔,顺口远远寒暄几句。

月娘手里挎着一只竹篮推开篱门走进来,江妙云这才搁笔从里间走出来。

月娘道:“白郎中在家吗?”

“我爹出诊去了,可能要午后才回来。”

月娘从竹篮里拿出几枚鸡蛋,拉起江妙云的衣摆,一股脑的就放进去。

江妙云连忙道:“大嫂子,你这是何意?”又怕鸡蛋碎了,只能用手托着。

月娘笑着说:“你是不知道,我烂嘴角都好几日了,一动嘴就疼的慌。昨儿个正好遇到你爹,我就问他能不能开点药吃吃,结果你爹说用不着,只需烧饭时取些锅盖上的水汽抹一抹就好,我还将信将疑,结果你猜怎么着?”

月娘说的眉飞色舞,江妙云看向她的嘴角,见已结痂,便道:“看上去已经大好了。”

“可不是,才一夜就好了!你爹可真是神医,要不我吃饭都不香。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五个鸡蛋,家里母鸡刚下的,我就捡了来,多亏了白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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